不同於東市街的平和,明江府三大堂口,展開了清洗行動。
堂主自上而下,一層層的嚴查,凡是跟拐子有暗中交往的堂口弟子,多數被揪出。
但這次的目的,不是為了懲治弟子與拐子勾搭,而是為了通過這些弟子的線索,進一步揪出拐子在明江府中隱藏得極深的——人貨黑市。
當然,
為了以“雷厲風行”的速度,逼問出拐子黑市的線索,流血事件當然會發生。
一日之間,光是城隍堂口,由青風親自動手,正法了城隍三位香主。
十二個香主,斬殺了四分之一,引得城隍堂口人人自危,
然後由值夜人張儀風放出風聲——青風大人隻抓拐子堂口的管事人,若是提供關於拐子的、有價值的線索,可以從輕發落。
一個唱白,一個唱紅,
城隍堂口的弟子,紛紛去吐露關於拐子的線索,他們敏感的覺察到——這一次,不同於曾經碑王、觀主明麵上的“嚴查”,查一次,雨過地皮濕,抓幾個弟子當當典型便罷,
這次,青風查得很真實。
在曾經的日子裡,被拐子滲透腐化得最深的堂口,便是城隍。
掌握拐子信息最多的,也是城隍。
拐子多達十幾座人貨黑市,被青風帶著人,連續清理了七座。
望著黑市裡,被陳列在玻璃櫥櫃裡的人骨、人肉、五臟、眼睛、耳朵,
青風心中悲鳴數聲:“早讓我當觀主不就好了嗎?為什麼不讓我當觀主?
早讓我當觀主,城隍何至於此,我用鐵血手段培育出來的弟子,又豈會給拐子為虎作倀,做下這累累惡果?”
……
城隍、巫女、骨老聯合打擊拐子、抓捕莫庭生如火如荼,畫家卻不在明江府。
他撕裂了空間,抵達了黃原府的千沙水寨。
水寨是「船夫」堂口的總堂。
船夫背後鏈接的是天穹異鬼「苦鬼」,
「苦鬼」在天穹二十四尊神明級中,實力極強,堂口弟子都是靠水路吃飯的。
靠水路吃飯的人口極多,「船夫」這個堂口的弟子基數便很多,
弟子多了,香火便旺盛。
所以,「船夫」在黃原府裡,很得勢。
千沙水寨中,船夫的大當家平日裡不現身,管事的是二當家——紅棺娘子。
水寨靠江的木堂中,紅棺娘子正燙著一壺溫酒,時而夾兩塊爽口的生魚膾,見畫家進屋,便推過酒杯,要與畫家共飲。
“棺娘,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來求你辦事喲。”
“老畫,你們明江府那都是文化人,文化人都辦不成的事,靠我們船家人就做得成了?”
棺娘又拿筷子把生魚膾的盤子,撥到了畫家麵前:“吃兩口,黃原府氣候燥著呢,吃點冰生魚,潤潤喉嚨。”
“魚要吃,事也得求你們辦。”
畫家說道:“主要是兩件事,第一樁,你肯定能辦,把你們堂口的血井人腦給我。”
“第一樁事你就在扯淡!血井人腦,我憑什麼給你,就憑你們明江府點起了天神之火?”
“你瞧,又急。”畫家笑著說:“你們用血井人腦,尋了這麼多年的河神,不也沒找到嗎?留你們手上也沒用,不如給我們明江府……大不了以後天神之火旺盛了,我幫著你們一起找河神。”
畫家態度很誠懇,但棺娘不吃他這一套,回罵道:“你們文化人講話,跟放屁差不多,求著辦事的時候,講得天花亂墜,白骨複生,等你辦完事了,便是口舌如簧,拒不承認……”
“呸,怎麼能憑空誣陷好人?”畫家忍不住老臉一紅。
“誣沒誣陷,你心裡清楚,不過你今天既然來了,我也不能讓你空手而歸,畢竟當年那樁事,不能怪你,
船夫和骨老,是有大交情的,血井人腦,我可以給你,但是,我們水寨,最近不出人才啦,想找你要個人。”
“要誰?”畫家問。
“就是你們明江那位小先生,聽說是新一任觀主,你把他調到我們水寨來,血井人腦雙手奉上。”
畫家:“……”
他萬萬沒想到,紅棺娘子的消息很靈通,這麼快便知道小先生的名號。
“明江府也有船夫的啊。”紅棺娘子嗤笑著說:“井國走水過江之處,都有我們船夫的弟子,消息這一塊,那是足夠靈通的。”
棺娘起身,撫去紅裙上的褶皺,端著酒杯,說道:“我聽說這位小先生,以三炷不到的香火,斬了你們明江府的越境之王,
然後定下圍獵計劃,與你、古玲,以雷霆之速擒拿痛苦大學者與觀主,
好像你們那團天神之火的點燃,與他也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樣的人才,我們水寨很缺。”
“那你的消息有些靠後了,小先生並沒有出任觀主,他拒絕掉了。”
“拒絕了?城隍堂主的位置,他不稀罕?”紅棺娘子有些意外。
多少堂口弟子,熬了一輩子,也就是想當個香主,周玄二十出頭,便有了當堂主的機會,竟然如此輕鬆就拒絕了。
“小先生不是池中之物,你要是能勸他來水寨,那是你自己的本事,你讓我去調動,我調動不了。”
畫家與紅棺娘子聊到這個份上了,不再藏私,說道:“血井人腦,就是小先生點名要的,而且,他比你想象的,更強大。”
“怎麼講?”
“最近明江府鬨出「饑餓食人」的事情,你必然知道。”
“當然知道,船夫裡有個弟子,就著了那饑餓的道,死在了明江府,是堂口裡的船把子幫他料理的後事。”
“饑餓鬨了很多天,我們查無頭緒,最後是小先生收集消息後,將饑餓犯案之地標於地圖上,瞧出了饑餓的目的——它與邪神搭夥,意圖汙染我們明江府的祖龍之尾。”
既然紅棺娘子對周玄極有興趣,那畫家剛好借著“小先生”的神通手筆,抽帶出他求紅棺娘子辦的第二件事,
“那饑餓同夥中的邪神「光陰」,深明時間法則……”
“那尊邪神,比起你的法則如何?”紅棺娘子問。
“在他的法則麵前,我便如稚嫩孩童一般,差距過遠。”畫家說道:“小先生以夢境法則,瞧破了「光陰」以時間法則,布下的偷天換日之局,順利找到了饑餓……”
紅棺娘子聽到此處,咂著溫酒,竟有些神往起來,說道:“我對這個小先生,興趣又濃了些,二炷多的香火,便能做下諸多手筆,超出我平日認知。”
畫家點點頭,讚同棺娘的話,繼續說道:“小先生找到了饑餓後,幫我們骨老會,堪破了兩百年的祖龍衰弱之迷,有一夥邪神,利用神明子嗣,汙染我明江祖龍,
我找你的第二件事,便是這樁,希望你們船夫堂口出力,幫我們推演出明江祖龍被汙染多少、汙染之後有什麼後果,
當然,最好是能推演出方法,去除祖龍體內的汙染。”
畫家已經交底,紅棺娘子不再話語譏諷,給出了她的方案。
“血井人腦,我可以送給小先生,但是,不能假借你們的手……我們黃原府的人腦,拿去給你們做人情,說不過去,
我親自押運人腦去明江府,交到他的手上。”
畫家點頭同意,
他甚至還知道紅棺娘子打什麼主意,無非是要親身去明江府,說服周玄加入千沙水寨,
這屬於和明江府搶天才——額……也不能算搶……對於周玄這種天才,決定他去留的,不是哪個州府,全憑他自己。
“行,明江府隨時恭候棺娘大駕。”
“至於第二件事嘛,船夫堂口能去明江府的人不多,我一個人去,我與你們聯手推演明江府的龍禍,
這就是我的方案,全看老畫你采不采納了。”
紅棺娘娘將酒杯放在膝蓋上,靜靜聆聽著畫家的回應。
畫家心裡也發苦,按紅棺娘子的意思,船夫堂口不願意插手明江府龍禍,
龍禍太大,其餘州府堂口的弟子,都不願做白白的犧牲。
就紅棺娘子孤身入明江,還是瞧小先生的麵子,
窺一斑可見全豹,
紅棺娘子、船夫與骨老會有挺深的交情,都不願意來做幫手,去其餘州府尋幫手,更是難上加難,
心裡苦歸苦,但能來一個紅棺娘子,便是好結果,推演龍禍之事,能多一個幫手便有一個幫手的好處。
“多謝棺娘幫手,我老畫感激不儘,等你入了明江府,無論龍禍是否平息,我都願意將空間法則的領悟,與你分享。”
“痛快,一杯水酒,這件事,定了。”紅棺娘子舉起了杯中酒。
畫家一飲而儘後,再次撕裂空間,去搬救兵。
紅棺娘子望著畫家消失的方向,說道:“明江府怕是要完哦,兩株祖樹不見,如今連祖龍都要被汙染了,唉,祖宗留下的家業,敗得差不多了,
我要是老畫,就不拚命奔波了,一個爛攤子,想給它收拾好,難於上天穹,
我還是好好琢磨,怎麼用我三寸不爛之舌,把小先生納入水寨麾下……”
……
東市街,周家淨儀鋪,
周玄再醒時,已經是晚上七點,福子做了一桌子菜,
周玄、趙無崖、雲子良都吃得極歡快,唯獨五師兄呂明坤,吃飯吃得沒滋沒味的,也打不起精神來。
“五師兄,還沒找到人生目標呢?”
周玄詢問呂明坤。
“沒有。”
呂明坤複仇成功後,心氣便渙散了,做淨儀生意,不怎麼開心,逛街輕鬆輕鬆?他沒有那個習慣,
“要不然,晚上你跟老雲去一趟大都會?我給古玲打電話,讓她派司機過來。”
“興趣不濃,小師弟,你事多,彆管我了,我努力調整調整。”
呂明坤將飯扒了,便和店裡人告辭,出去散心走走。
“老五這小子複個仇,把自己心態複崩了。”
老雲嘴上譏諷,實際他挺能理解呂明坤的感受,他也是個為複仇而活著的人,
三百年來,無時無刻不想著藏龍山的滅族之仇,如果他的仇報了,他估計也像呂明坤一樣,無所事事起來。
“老雲,你們先吃,我去趟老畫齋。”周玄將碗放進廚房,出了門。
“去老畫齋乾嘛?”
“結果掉痛苦大學者、觀主,彆讓他們倆老占著我地方。”
周玄嘟噥道。
斬掉痛苦大學者、觀主是其一,
“香火燒完了前麵六寸,到了七寸多了,我可以學習第七層香火的刺青圖。”
周玄斬完兩人,便要進入圖騰殿,學得第七層的刺青後,然後第二次下血井,回到三百年前的明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