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大人,你不是太托大了點?”
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箭大人始終沒有張弓的意思,平常夠佛係的周玄,都有些忍不住了,發聲催問道。
箭大人始終閉目,沒有回應周玄的問話。
紅棺娘娘則勸周玄,說:“小先生,少安毋躁,箭大人是平水第一遊神,向來是本事高明,他巋然不動自然有他的想法,我們倆啊,看戲便好。”
“靜觀箭大人出手。”
周玄覺得箭大人有點像貓,抓到了老鼠,也不急著扼殺,先耍上一陣,直到將老鼠耍得精疲力儘之後,才會下最終的狠手。
周玄靜靜觀望局勢變化,但也未將全部的希望,都放在箭大人身上,他將感知力催動,神魂日遊,緊緊跟住莫庭生的行蹤。
莫庭生在南山之上,迅速跑動,他此時已是驚弓之鳥,往日裡的淡定哪裡還瞧得見,撒丫子狂奔,試圖躲過箭大人即將到來的神箭。
他還不光跑,邊跑邊在心中叫喊:“光陰,箭大人找到我們了,救我離開。”
沉默,還是沉默,
莫庭生被光陰帶著在井國的時空世界裡穿梭,可如今,光陰卻不敢回話,他也忌憚箭大人的到來。
“光陰,光陰……光陰我草你奶奶,利用時間法則,帶我離開。”
莫庭生已是極其恐懼,直爆粗口,怒罵邪神「光陰」見死不救。
時間不會因為莫庭生的恐懼停下來,離箭大人約定好的一刻鐘,越來越近。
莫庭生最後徹底猴急,超著天空的某個方向看去,罵道:“光陰,你彆忘了你們主子怎麼吃掉我的好處的……我要死了,你回去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邪神「光陰」很是掙紮,他的確是聽了小姐的命令,前來輔佐莫庭生。
但輔佐歸輔佐,不是來送命的,八炷香的箭大人虎視眈眈,他怎麼敢現身?
而且箭大人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但她不是靠驢子、靠法器來的時空世界,必然是領悟了時間法則中的「行者」境界。
所以她的香火層次,也必然在七炷香之上。
一個七炷香之上,一個明確的八炷香火,
他作為實力較為強勁的邪神,也不敢直攖兩人的鋒芒。
所以,他選擇苟住,他融在這片時空之中,將自己的氣息全部隱蔽。
他現在就是這片時空中的一份子,隻要他一直苟住,箭大人就無法將他從時空中找出。
但是,
莫庭生提到了“主子”,一時間竟然讓「光陰」產生了雜念。
他有些猶豫是不是找一個好時機,將莫庭生救走,
也就是這份雜念動了,一直閉目凝神的箭大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不是托大,而是一次利用“一刻鐘”的由頭,恐嚇莫庭生,隻要他被恐嚇到了,一定會和邪神聯係,邪神現不現身無所謂,隻要他冒出了一星半點的雜念,箭大人便能捕捉到。
捕捉到了雜念,就鎖定了邪神「光陰」的氣機。
氣機已現,剩下的便是狩獵。
“第一箭,封住時空天元。”
箭大人彎弓搭箭,
金色的羽箭射出,在廣袤的大地上,如遊蛇一般穿行,直射到東市街的北山上時,箭的軌跡忽然變化,直插雲霄,在離地三百丈處停止,懸空。
“第二箭,封住大地精魂。”
又是一支羽箭,帶著極磅礴的氣勢,射進了北山的山腰之處。
一箭降下,北山之中,傳出了一聲呼嘯。
呼嘯似啼哭,似委屈,
而那支金色的羽箭,卻如同一座豐碑,屹立在北山上。
氣勢太強,周玄日遊的神魂都受到了侵擾。
他連忙將神魂回了軀殼之內。
“第三箭,箭發虛空,鎖住時空縫隙。”
又一支箭起,這支箭,攜帶著金色的波浪。
波浪撞到了天空中的天元箭,撞到了北山之上的精魄箭,竟在天空之中,形成了一座金色的囚籠。
“平水府箭大人,明江之事,與你何乾呀?”
囚籠中傳來「光陰」的叫喊。
他很欽佩箭大人的本事,隻是一道雜念生出,便被鎖定了氣機,
他很恐懼,一旦自己落入了周玄手上,隻怕要像柳神、命神一般,身消道隕。
“明江府的事,自然與我無關,但你們這夥人要殺周家儺神,便和我們平水府有天大的關係。”
前日,拐子堂口的風先生,貿然向周玄出手,好在周玄有神行甲馬護身,風先生沒有得逞,
事後,箭大人已經憋了一股悶氣,久鬱心中,這次,他來明江府,就要發泄掉心中悶氣。
既然「光陰」邪神已經降臨在這時空世界中,那隻抓一個莫庭生,便缺了些意思。
他握住了弓,要往箭氣囚籠中走去,在囚籠之中,他能精準的找尋到邪神,將他從時空中找出。
才走了兩步,箭大人忽然停住,他使出了時間法則中的「洞察」,望見了未來的畫麵。
在未來的畫麵裡,一尊道者降臨,將周玄強行擊殺,然後重創了紅棺娘娘。
箭大人停住了腳步,仰頭望向蒼穹,沉默了半分鐘後,對紅棺娘娘說道,
“棺娘,我剛用出「洞察」之法,瞧見了未來,我進入箭氣囚籠去捕捉那邪神時,有道者會找你和周家儺神的麻煩,
所以,廢那邪神的事情,你來做,我一柄弓數支箭,為你們二人護法。”
“周圍盤伏著道者?是時空世界中的道者?”紅棺娘娘問道。
按照牆小姐的說法,井國的“主”,會將五年內過去的時光,製造成一個世界。
所以,紅棺娘娘便想知道,這盤伏在周圍的道者,是時空世界中的道者,還是……
箭大人點頭,說道:“周圍的道者,並非來自時空世界,而是來自井國現實世界。”
時空世界中,箭大人、紅棺娘娘、周玄三人孤立無援。
道者便想趁此機會動手。
“道者是為何而來?”紅棺娘娘問箭大人。
“道者為神明親衛,神明忌憚人間天才升入九炷香後,會斬殺祂們,成為新神,便會派道者趁天才羽翼未豐,扼殺他們,解決威脅。”
箭大人說道:“但是,神箭堂口的神明「弓正」,從來不會做這種卑劣行徑,所以我猜道者,是你們苦鬼的?降臨時空世界,隻為了殺你?”
“不能吧,我們苦鬼一脈,都是吃水家飯的窮苦人家,苦鬼憐憫堂口弟子,也與「弓正」一般,不會去殺堂口天才,甚至苦鬼都沒有真正的道者,全天下的苦鬼弟子,都是它的道者。”
紅棺娘娘否定了箭大人的猜測。
周玄卻覺得稀奇,他自從知道“道者”後,便以為每個堂口的神明,都是那般“無恥”,豢養道者,誅殺人間天才,
現在看,這神明和神明之間的道德素質,竟然有高有低。
“不是衝著我來的,也不是衝著你來的,那道者便是衝著……”
箭大人扭過頭,看向了周玄,問道:“莫非是衝著你來的?”
“可能是吧。”
周玄苦笑著說,他的修行速度,也很逆天。
“棺娘,甭管他衝著誰來的,你去搞定邪神,我來護法。”
“好說。”
紅棺娘娘伸出玉指戳了戳周玄的眉心,嬌笑著說道:“小先生啊,明江府我不太熟,東市街,離明江遠不遠?”
“不遠。”
周玄應答道:“出街後,再走兩條街,便是明江,步行去明江,不急著趕路,晃悠悠的走,也不到半個鐘頭。”
“那還算是近的。”
紅棺娘娘說道:“我們苦鬼的本事,都在大江大河之上,離江河太遠,怕是發揮不出來。”
話音一落,紅棺娘娘便仰頭悲歌,
這類悲歌,周玄與呂明坤在十九鋪碼頭吃早點時倒是聽見過。
是種另類的碼頭工人勞動號子。
世間唯有三般苦,打鐵、撐船、磨豆腐,
撐船之苦,日日與氤氳水氣為伴,時間長了,骨節處大多有炎症,每到陰雨天氣,便疼痛難忍,
同時,在大江大河裡撐船的人,危險程度極高,遇上風浪,極有可能連船帶人,一同喂了水龍王。
生活苦悶,唱勞動號子時,便不喜歡那些高亢、興奮的號子,吃水家飯,哪有那麼多高興的事?
以悲歌慰悲命,便成了他們的心頭好。
如今,紅棺娘娘唱動了悲歌,周玄離得不遠,也能察覺到一份悲苦之意,
他的腦海裡,不禁出現了纖夫、船夫們一膀子肌肉,頭發被水氣浸得濕漉漉的畫麵。
而隨著棺娘的悲歌,明江之上,便掀起了一股巨浪。
浪托著一枚大紅色的棺材,朝著東市街的方向奔來。
此時明江府的人,若是將頭抬起,便能瞧見天上有一朵透明的水雲。
水雲托棺,在奔走之中,水力不斷散去,這也是紅棺娘娘詢問周玄——東市街與明江有多遠的原因。
苦鬼的本事在水裡,他們離大江大河越近,手段便越是霸道。
好在東市街與明江不遠,水雲籠罩街麵上空的時候,氣勢倒沒有散儘。
“水棺升天,偷天換日。”
紅棺娘娘雙手往相反的方向分去,像是將一道水簾撥開一般。
天上的水雲與棺材,便各自分開。
棺材懸在了周玄的頭頂上,
而那朵水雲,卻鑽入了箭大人的箭氣囚籠之中,化作了人形,被陽光一照,竟發出斑斕光澤。
隨著光澤明亮,周玄頭頂的棺材,竟然血光大作,棺材內也傳出了刺耳的撞擊聲響。
等箭氣囚籠中的光芒大作,灼人眼目之時,棺材內已在空中搖晃個不停,撞擊聲更是不絕於耳。
囚籠中的邪神,被偷換到了棺材之中,這便是紅棺娘娘的偷天換日。
“作死的東西,還在掙紮。”
紅棺娘娘雙腿微屈,蹬踏地麵後,身形似水燕一般輕盈,躍到棺材之上時,右手極有力量感,朝著棺材之內摜去。
右手破棺,然後像是抓住了什麼物事,猛的一提,竟然從棺中揪出個人來。
再等棺娘落地時,她將手中人一把扔在地上,左腳猛的踩在那人的胸口上。
紅棺娘娘一腳踩著人,颯爽的朝那人望去,“欣賞”一陣後,搖著頭,脖子上的銀鏈,被搖得叮當作響,她數落道:“還以為邪神是個什麼英俊男子,原來是這般醜貨。”
地上的邪神「光陰」,身形與人類無二,有四肢、有身軀,隻是臉上潰爛得不成樣子。
數百個大大小小的水泡,長在臉上,像癩蛤蟆的後背。
“你踏娘的就是光陰?惡心到我了,小爺給你做個手術。”
周玄催動了骨牙,將「光陰」臉上最大的水泡給挑了去。
那水泡一破,裡頭流出來的竟然不是膿液,而是流螢光芒。
光芒朝著天穹飛去,與天上的雲朵一碰,時空世界裡竟然從白天,變成了黑夜。
“邪神的身體,能夠儲存時光,他要回到過去時,便將時光吸入身軀之中,形成這種爛泡,
他要去到未來,隻要將爛泡挑開就行。”
箭大人朝著周玄的骨牙一指,骨牙便回到了周玄的袖口裡。
“你可以控製我的骨牙?”周玄很驚訝。
骨牙是被他的感知力催動的,箭大人卻可以靠著自己的香火之力,強行驅使。
“香火是香火,手段是手段,七炷香與八炷香好像隻有一香之隔,
但七炷香是凡人,八炷香是人間半神。”
紅棺娘娘給周玄解惑,補充說道:“你與八炷香的層次,相隔太遠,他強行驅動你的骨牙,易如反掌。”
周玄點頭,表示明了。
來井國這麼久,關於八炷香,周玄隻見到兩個人,一個是七葉寺的煮酒和尚,一個便是眼前的箭大人。
而且煮酒和尚被曾經的七葉尊者、異鬼遮星,強行困鎖兩百年,力量已經沒有八炷香的神威,八炷香的真正出手,周玄今日算是第一次見到。
四箭封鎖邪神「光陰」,隻靠一個雜念便能鎖定邪神氣機,
八炷香的人間半神,擁有的氣勢,便是如此驚人。
“箭大人,光陰已經被棺娘踩住,我去抓捕莫庭生。”
“小角色而已,何須你去補充手腳。”
箭大人極隨意的搭了弓,胡亂射了一箭,金色羽箭橫跨了北山的山頭,箭頭釘住莫庭生的膝蓋處,然後,箭支去勢不減,沒入土地之中。
莫庭生,便被一支箭,困鎖在地上。
箭支散射出光芒,如一條金色的繩索,將他捆得極牢。
周玄神魂日遊,瞧見了莫庭生的慘相後,哈哈大笑:“你個王八蛋,算計了明江府三十年,有沒有算到今日會撞見箭大人?”
“周玄……周玄……”
莫庭生恨周玄恨得牙齒直癢癢,因為周玄,刺青禁地中三頭石佛接引百鬼之母的計劃,卡在臨門一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