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也不知道的言少哲在遲疑了片刻後,不禁有些茫然地苦笑道。
“老師,我不太明白。”
穆恩沒有氣惱,隻是平靜地反問道“邪魂師你應該了解吧?”
見言少哲點頭,穆恩繼續開口道。
“無論是因為搶奪寶物也好,亦或者是因為仇恨也好,正常人殺人往往是會考慮利弊的,就算是瘋狂的邪魂師,當殺人的代價大於利益時,便不會選擇殺人。”
言少哲又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但緊接著,穆恩接下來的話語讓他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心底湧現,朝著四肢百骸迅速蔓延。
“但他會。”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如同一記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間,讓他們下意識心神一顫。
穆恩輕聲開口“我在那孩子的眼中看到了超乎想象的執念,表麵上看上去逆來順受,對誰都很友善,但眼睛裡所蘊藏的情緒完全不是這樣。”
“如果對方不把死亡當一回事,把殺人當割草,輕如鴻毛,那殺了也就殺了。”
“但當一個理解死亡的意義,知道生命寶貴的人開始拿起屠刀,展開屠殺的時候,那麼在他心中的那一杆秤上,促使他殺人的這件事的分量,恐怕已經超過了他一直以來的堅持與天性。”
“哪怕麵對千萬人,乃至億萬人的哭嚎與哀求,哪怕他知道自己事後可能會悔過,也不會放下手裡的屠刀,因為他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並且義無反顧。”
“不會為了利益向誰掀起刀兵,這也意味著他一旦因為對方觸犯到了底線而拿起刀兵,那就不會因為簡單的利弊而停手,隻要認定了某事,哪怕要為此屠殺億萬人,他也絕對不會留手。”
言少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醞釀了許久,他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老師,那我們要不要……”
“一切照舊就好。”
“……啊?”
言少哲抬起頭,神色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穆恩。
合著你說學院裡有個未來可能成為大魔頭的人,然後你就不管了?
咱們史萊克不應該懲惡揚善,成為邪惡的克星,正義的夥伴嗎?
看著言少哲那呆愣的樣子,穆恩笑了。
“怎麼?”
“難道就因為對方未來有可能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毀滅,我們就要將一個年紀還不滿十二歲的少年殺死嗎?而且誰又能確定,世界動蕩之後是好還是壞呢?”
說到這,穆恩那渾濁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一字一頓地問道。
“少哲,伱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史萊克又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聽到穆恩那略顯質問的話語,言少哲像是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那已經有些病態的想法有什麼不對一般,頓時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我們史萊克隻是一所學院,是培養魂師的地方,學院成立一萬年以來,所謂的大陸第一學院的榮譽已經讓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帶上了高高在上的傲慢,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你以為數千年前史萊克為什麼要幫忙鬥羅三國對抗日月帝國?是為了所謂的平民嗎?是為了阻止戰爭嗎?”
“都不是。”
“不是為了所謂的正義,也不是為了所謂的抵抗入侵,隻是單純的因為現在這種各方對立的局麵和萬年前武魂殿所麵臨的情況一樣,更適合史萊克獨立,僅此而已。”
萬年前,星羅帝國的軍事力量碾壓當時的天鬥帝國,卻一直沒有發動戰爭,不正是因為武魂殿在一旁作梗嗎?
若是放任星羅帝國統一大陸,哪裡還有他們武魂殿的活路?
如今的史萊克的體量並不比當初的武魂殿小多少,麵對的情況與武魂殿何其相似?
不隻是日月帝國,就連鬥羅三國都對史萊克頗有微詞,如果讓大陸完成了統一,誰能保證史萊克不是下一個目標呢?
“自詡這片大陸的守護神,阻止各方戰爭,審判惡人……”
說到這,穆恩語氣頓了頓,聲音平靜而複雜。
“但說到底,其實我們隻是人類而已。”
“我們從來都沒有做正確的事,隻是自私自利,妄圖將這虛幻的榮耀儘可能長久握在手中的可憐蟲。”
隻見他目光掃過在場的幾人,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了,最多也隻剩十幾年可活,可無論是你還是玄子,性格上的缺陷都十分致命,難以承擔重任。”
“原本我是放心不下的學院的,但現在想想,就連我在乎的一切也隻不過是被這虛幻的榮譽給蒙蔽了雙眼罷了,再這樣下去,史萊克遲早會因為這份堆積了近萬年的傲慢而迎來滅頂之災”
“比起虛幻的榮譽,我更不希望學院就這麼走向滅亡的命運。”
言少哲和玄子低著頭沒有說話,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一陣漫長的沉默過後,言少哲有些遲疑地開口詢問道。
“老師,那我們以後該怎麼做?”
“怎麼做?”
穆恩挑了挑眉“不支持,不反對,恪儘職守,培養天才,低調行事。”
“學員們上學,我們教他們修煉,這就夠了。”
“從今以後,讓內院的人和老師們都收起他們的傲慢,尤其是接下來的一場魂師大賽,告訴那幾名參賽的幾名內院弟子,可以展露出實力,但不要仗著自己背靠史萊克就去仗勢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