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十點多鐘,街上幾乎沒有行人。
這年月普通人晚上沒有什麼娛樂活動,點燈還費油,基本上天黑就睡覺。
有錢人們倒是會消遣,但他們也不會在外麵亂跑,要麼在家高樂,要麼到堂子裡找姑娘。
隻有一些聽夜場戲的,散戲以後在戲園子旁邊的小攤上吃上兩碗熏豆腐,再喝二兩酒,相約著走回家去。
不知道為什麼,街麵上突然亂起來。
四處跑來的混混彙聚起來,叫嚷著朝特務部津門辦事處的方向跑去。
有路過的老百姓趕緊躲到街角或者巷子裡。
“介似怎麼了?大晚上的,介似要乾嘛?”
“哎,剛才吃飯的時候,我怎麼聽他們說,南市那邊有人開槍?”
“開槍?不能吧!咱們津門城,不是租界,就是特彆區,那駐巡所一個挨一個,還有巡邏的小鬼....太君,Se敢亂開槍?”
“快瞧,那不是混後街的三爺嘛?他怎麼也出來了,這是要乾嘛去?”
“三爺,哪個三爺........”
袁文輝二十年前就開香堂收徒弟,現如今,麾下的弟子少說也得有千把人。
這些人聚攏起來,還真說得上聲勢浩大。
後麵跟著的小年輕一個個興奮極了,混街麵有日子了,今天總算能乾一件大事!
他們才不管什麼局長處長的,袁爺在他們眼裡就是津門最牛逼的大耍,今天隻要好好表現,萬一被哪位老大看中了,那以後就是吃香喝辣,中午起士林,晚上利順德,吃飽了再上租界裡找娘們兒!!
兄弟們,衝啊!
可硬著頭皮跑在前麵的那幾位青皮,尤其是袁文輝幾個得力手下,心裡卻直打鼓。
所說今天袁爺特意交代,允許動槍,他們腰裡也都彆著雞腿擼子,甚至有人還有高價買來的槍牌擼子。
可後麵這幫生瓜蛋子不明白的事兒,他們還不明白嗎?
頭幾天在老西關那一幕,他們可還記著呢!
那人簡直就是瘋子,他說什麼來著?
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
想到這裡,跑在頭裡一個中年青皮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說,老三呐,你們先去,我有點肚子疼!”
“好嘛,哥哥,你介似肚子疼啊,還是心裡邊打瓦?”
“嘛話嘛話!介叫嘛話!當年對著河東黑旗隊,又是刀又是槍的,你哥哥我眨一下眼沒有?俗話說,人有三集,介......”
“行了行了,你趕緊去吧,眼看就到地方了,我還就不信了,他本事再大,那手底下人還能一個打十個?他們手裡有槍,咱也不是赤手空拳啊!千把口人把他衙門口圍住,看看他怎麼辦?咱們這些人,他就算是用槍打,也得打到後半夜吧!”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這麼說,這中年青皮隻覺得心突突的跳。
沒再說什麼,離開大部隊,到旁邊小巷子裡去了。
不多時,這一幫人烏泱泱湧到特務部駐津門辦事處門口。
“鈕主任,鈕主任,來了!”
鈕三兒還是一身長衫,身量不高,顯得那麼斯文。
聞言默默起身,走到三樓臨街的小陽台上。
辦事處的燈全打開,將馬路照亮。
留守的二十來個協管局的弟兄們從大門湧出,列隊跟混混們對峙。
鈕三兒一拱手,“不知道是哪位老大當麵,有什麼指教?”
混後街的老三一看,呦嗬,這不就慫啦!
哈哈,今天就是我老三出風頭的時候,到時候袁爺一高興,少不得賞我個千八百的,買個胖丫頭,再弄條獅子狗,咱也是兒媳婦生孩子,成了爺了!
“哎我說,我們都是袁爺手底下的,你們辦事不講究,怎麼砸了我們的煙館?俗話說得好啊,過江龍還不壓地頭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