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安寧結束了。
當維克走上街的時候,看到了數不儘的斷壁殘垣,以及那些被壓在殘垣下的屍骸,幸存下來的人們正收拾著這些東西,滿臉都是麻木。
僅僅隻是一夜之隔,就仿佛換了一個世界。
“昨天晚上在這座城市作亂的不僅是野火教徒,還有那些屍鬼。”白維站在維克的身後,慢慢悠悠的解說著,“在你去找那個老獵人的時候,我也去調查了一下。這座城裡的獵人還是挺多的,而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這座鎮子才要比其他地方安寧些……當然也不止是這個原因,屍鬼好像原本就不太願意往這邊跑,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因素……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它們已經來了,而守護著這座小鎮的獵人們,也已經死完了。”
維克一點點的握緊了拳頭,低聲道:“為什麼會這樣?”
白維沒有回答,而維克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因為維克知道答案,雖然他昨晚的記憶很模糊,但仍舊記得伍德對萊恩說的那句話。
“隻有照入黑暗的光芒才最為耀眼。”
就是因為這個嗎?
就隻是因為這個嗎?
維克沉默了半晌後,再次開口:“我能去看一看那個老獵人嗎?”
“嗯?”白維說道,“他可隻剩下一具屍體了……哦不,準確的說隻剩下幾份屍塊了,你確定還要過去嗎?”
“確定。”
“那就隨你吧。”白維聳了聳肩,嘴裡還在嘟噥著,“真是奇怪了,你們這個世界的人怎麼都對屍塊那麼感興趣……我來給你帶路吧。”
維克搖了搖頭:“不,我能聞到他身上的氣味。”
於是,維克和白維一起來到了老獵人的家裡。
正如白維所說的那樣,老獵人萊恩現在就隻剩下幾份焦黑的屍塊了,就像是當初的烏魯和傑拉爾。
不過烏魯與傑拉爾死亡時,白維都沒能親自幫他們收屍,反倒是在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萊恩身上做到了。
隻是將萊恩的屍體收回這件事情本身並不算明智的,因為這很有可能會讓維克懷疑昨晚的白維就在旁邊看著。
但怎麼說呢?
白維也確實無法說服自己放著這樣一個英雄在死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最後被鎮民們當做是死去的野火教徒一起燒掉。
所以他才做了這樣一個頗有些不明智的決策,這讓他開始琢磨起要是維克問起來的話自己該如何回答。
但好在維克並沒有這樣問,進屋後他就隻是呆呆的看著那具殘骸。
好吧,看來是自己想多了,這家夥沒有那麼多的腦子。
維克呆呆的看著。
殘骸上是萊恩那頂破舊的黑帽,這讓在遠遠看去的時候,下意識的認為對方還活著,還像是昨晚那樣的坐在火盆旁打著盹。
隻有走近了才發現那隻是一具殘骸。
“他是為了救我才死掉的。”維克突然說道。
“是啊。”白維點了點頭,“他是為了救你才死掉的。”
“他原本可以活下來的。”
“嗯,他原本可以活下來的。”
“真的,那個時候他都已經逃掉了。”
“這樣啊,那個時候他都已經逃掉了。”
白維不斷重複著維克的話。
這讓維克那原本模糊的記憶也愈發的清晰了起來。
他回想起了更多的東西。
萊恩拉著他逃跑,為了保護他,自己受到了更多的攻擊,最後被逼到了絕路裡。
但記憶到這裡又再次模糊。
他記得伍德對著萊恩說了些什麼,而萊恩又回答了些什麼。
可具體是什麼,他又想不起來了,就算他努力的回憶,也隻能讓自己的腦袋更痛而已。
“烏魯神甫……”維克低聲說道,“他們叫我聖徒。”
“嗯,我知道。”
“他們說我應當是他們的同類。”
“這樣啊。”
“……可我真的是他們的同類嗎?”維克轉過頭看著白維,“我什麼都記不清,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覺得自己和他們是同類嗎?”
“我不知道,我很想說不是……但我和他們一樣。”維克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我還記得,昨晚我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怪物,我用爪子、牙齒和他們廝殺,戰鬥。他們的動作我都會,他們的語言我都能聽懂……那我和他們不就是一類人嗎?”
說到這,維克的手又輕輕的顫抖了起來。
“我從一開始就不是獵人,而是野火教徒,我應該是站在他們那邊的才對,如果我沒有失去記憶的話,那麼昨天晚上,我也應該是攻入這片小鎮開始屠殺的怪物的一員。”
維克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在白維的視野裡,維克那淡棕色的眼睛正在一點點的變綠,白皙的手背上也在一點點的長出鬃毛。
“而萊恩先生,就是為了救我這個怪物而死的……就是為了救我這個怪物。”
維克的腰也在一點點的往下彎,很快就要四肢著地了。
“我和他們……是一類人。”
見此情景,白維平靜的說道:“那麼你為什麼要和他們戰鬥呢?”
維克愣住了。
“如果你和他們是一類人的話,又為什麼要和他們拚命呢?”白維又重複了一遍。
維克的變化停滯了,他也在喃喃著:“我為什麼要和他們拚命……”
“是啊,你什麼都記不清了,什麼都意識不到了,但你還在和他們拚命,這又是為什麼呢?”
維克張了張嘴,卻回答不出來。
“這個家夥給你留了一樣禮物。”
維克抬起頭,略微茫然的看著白維:“禮物?”
“是的,說是禮物有些不恰當,因為你不一定會想要。”白維在口袋裡摸索著,“我昨晚趕到的時候,這個家夥守在你的身邊,就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但他仍舊撐著想要等你醒來,就是為了把這樣東西交給你……啊,找到了。”
白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管黑紅的血液。
維克不解:“這是……”
“這家夥的血,也就是……獵人之血。”白維平靜的說道,“他告訴我,在森羅之神死後,獵人的力量就隻能通過血液來傳播了,而一名獵人的誕生,必定伴隨著另一名獵人的死亡。”
維克呆住了,他似乎猜到了什麼,但卻不敢相信。
“是的,這就是獵人的傳承。”白維說道,“接收了這管血液,你就是他的繼任者,也是森羅的……最後一名獵人了。”
白維將血液遞了過去。
“怎麼樣,要接受嗎?”
維克下意識的接過了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