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重新邀回做事的府丞範鵬程知曉這將是自己最後戴罪立功的機會了,當下也不敢怠慢,趕忙圓場道:“將軍所言甚是,嘗聞安京侯是個極重情義的人,若是家眷拿在手中,事情應當會更加順利。”
個人之事向來不殃及家人,隻是倭寇也沒什麼底線可言。
範鵬程驚疑的麵色一變,轉為深思後,慢慢點了點頭,做戲做了全套,讓汪順也沒有懷疑。
“安京侯下榻楓橋驛,我們可以先往那邊拿人。”
汪順繼續擺手道:“不必,隻是些家眷,我遣人去拿便是。”
隨後汪順點了幾個人,“領幾十個人,快去快回。”
“是。”
直到入城前汪順還如此謹小慎微,令範鵬程頗感棘手。
範鵬程不由得問道:“汪將軍,我們何時進城?”
汪順回道:“既然範大人已經打點好了守城官兵,那等我的屬下捉了安京侯的家眷再歸來通信再進城不遲。”
見範鵬程麵色猶豫,汪順還寬慰道:“範大人莫要多心,我們這些做刀口舔血生意的人,不謹慎些是活不久的。”
範鵬程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雙方就如此沉默了一個時辰,待到入城的一行人歸來,果然順利的捉到了安京侯的家眷,一並帶入房裡來。
隻是一看這安京侯府的家眷,範鵬程險些沒忍住憋笑出聲。
汪順和範鵬程並坐堂前,望著下方的安京侯府家眷,汪順又不禁思忖起來,疑問道:“安京侯的家眷為何都生的如此……如此壯碩?”
他看著幾個女子身材魁梧健碩,比他都不遜色幾分了,像是乾糙活的健婦,哪裡配得上讓安京侯金屋藏嬌。
範鵬程忍著笑意,回道:“興許是安京侯的喜好呢?”
心裡念道:“安京侯喜歡的可比這些得小得多了。”
汪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他總聽聞大昌高門大戶的公子總是有些非人的喜好,隻是喜歡偏健碩的女子好似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得了詩魁的林黛玉是哪一位?聽聞是巡鹽禦史林大人的愛女,可在其中?”
有下屬稟明道:“將軍,這一位就是。”
汪順循著下屬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見人群當中一人跪伏於地,麵上卻憤憤不平。
“你起身來。”
等那人站起了身,汪順猛地發覺這人竟然比自己還高一個頭。
“不對吧,不是傳言林黛玉是嬌弱的病女子嗎?怎得健壯如牛了?”
範鵬程繃緊了些臉色,繼續道:“傳言不可儘信啊。”
汪順笑道:“果真如此,大昌事事皆是造勢,真假難辨。隻是你這相差過大,實在惹人恥笑。”
“林大人與我有同陶之義,還望汪將軍能不為難他的女兒。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丞相也是如此。”
往往提出要求,不是一味的奉承,反而會讓賊人更相信幾分,汪順頷首道:“那好,這個顏麵還是要給丞相的。畢竟兩淮巡鹽禦史位高權重,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也好。”
範鵬程趁熱打鐵道:“將軍您看,這人都抓來了,可要進城了?”
汪順點點頭,道:“好,進城吧。”
眼下已是夜裡亥時三刻,城門已然關閉。
便是最最繁華的閶門,如今也是在水門下儘數停了船,周遭鋪麵也儘數關閉,隻幾盞殘燈點綴,悠悠蕩蕩似天上星火。
街麵上根本沒有行人,甚至也沒有往來巡邏的官兵,汪順一行人頗為順利的就來到了此地。
夜裡隻能窺探到閶門的一角,可入眼也能看到周遭囤積了房中無法儲藏的商貨,皆是擺在各家店鋪門前。
雙嶼島作為海上通衢的中樞,也有著繁華的街道,但是與這裡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汪順又生起了匪寇本性,笑問並駕騎馬的範鵬程道:“範大人,若是我們離去,可不可以順便將周遭商戶也劫掠了?”
範鵬程滿口應下,“隻要大事能成,這些小節,將軍自便就好。”
汪順笑道:“畢竟我們是倭寇,若不沿途劫掠,如何讓人相信,這刺殺安京侯之事是倭寇所為?”
範鵬程頷首,“正是此理。”
兩人立在隊列之前,來到城門樓下,汪順抬手道:“範大人請。”
範鵬程再踢了下腳蹬,往前走了幾步,城門樓上燃起了火把照亮,往下問著,“可是範大人?”
範鵬程仰頭道:“正是,快開門吧,時辰不早耽誤不得!”
此言一出,大門果然緩緩打開。
隻開了一個縫隙之後,範鵬程立即策馬入內,而城門樓上頓時燃起了無數火把,將夜空照的如同白晝。
汪順驚得瞪大了眼,怒罵道:“姓範的小兒,竟敢誆騙於我!有埋伏,快退!”
但這一字長蛇陣,數千士兵堆積在一塊兒收尾根本不能相顧,又是在夜間,後方士兵還不知前麵是出了什麼事。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之前被捉來的安京侯府家眷,個個摘下頭上偽裝,在隊列中暴起殺人。
突然間的變故,讓所有人內心大駭,分辨不出周遭是敵是友,當即四散退開。
而城牆之上,無數把弓已然搭箭,對準城門下聚集的一波倭寇,齊齊射下。
漫天箭雨應弦而發,頃刻間樓下已然倒下了成片的倭人,哀嚎聲,怒罵聲不絕於耳。
但汪順畢竟是風裡來雨裡去的好手,挑起一人屍體為自己遮擋箭雨後,從馬上躍下,當機立斷與身邊人下令道:“快與後軍傳訊,我們在岸邊還有守船之人,隻要能逃往岸邊還有生路。”
箭雨過後,周遭鋪麵竟然也燃起了篝火,從河道中的船艙裡,鋪麵堆積的貨物中,又鑽出了不知凡幾的士兵,手持長戈,便與倭人展開了白刃戰,倭人更是被圍在其中,等待絞殺。
汪順便是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安京侯的陰謀,卻也沒心思再問候安京侯的家人,立即揮師帶著手下最精銳的親衛,衝擊著包圍圈。
“蘇州衛的士兵疏於戰陣,不是我們的一合之敵,不要怕衝出一條血路來。”
汪順大聲呼喝著,將慌亂的士兵聚集到自己周圍,一同往外衝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