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之後,姬明鏡緩步來到會議室裡。
在座的眾人麵前都擺著一份幾張a4紙裝訂的文件,陶白很是認真的低頭翻閱,安穩局和武術家協會兩邊的專員倒是早就對文件裡的內容有所了解。
而那位井先生則是瞥了兩眼文件就放在一邊,一副有些不太坐得住的樣子,嘴裡還嘀嘀咕咕些太奶什麼的怪話。
姬明鏡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眾人,目光掃過陶白那邊,隨後就找個位置拉開椅子坐下。
“這位是姬明鏡,在精神層麵證得諸多特殊的成就,是這方麵的專家。”
陶白見會議都正式開始了,南柯還不知道溜哪邊去,頓時有點著急,安穩局裡邊可不是一般人能亂跑的地方呀。
“這件事情不需要牽扯到普通人,我讓南柯先回去了。”
陶白有些驚訝於這位連安穩局都推崇至極的專家在提起南柯時的態度,兩人好像關係不錯的樣子?
“陶白先生。”姬明鏡開口說道:“你將鶴仙流傳承的【真功根本圖】帶來了嗎?”
陶白點了點頭,將放在旁邊的那隻舊箱子提了起來:“這些天一直都帶在身邊。”
說著,陶白還看了一眼在場的眾人:“以諸位的武學修持,應該不會受到影響。”
舊箱子裡還是那幅很有意境的水墨畫,被陶白擺在台前。
眾人看了一眼鶴仙流的根本圖,各自點了點頭,在場的武術家都是功力極其深厚的存在,不僅是肉身,對精神的磨礪也沒有落下。
各自都將因為這份根本圖的出現而變得有些蠢蠢欲動的武道意誌平定下來,不至於因為一份根本圖就將精神引動。
即便是已經有了武學大成之境的基礎,讓身軀完全適應武功刻入本能,也需要精神入定,進行觀想,以觀想而來的精神感悟去嘗試著溝通根本圖。
在這過程之中,還需要點燃安神香,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無數倍的強化這份溝通,才能正常與根本圖建立起一線聯係,同時也要借助安神香來庇護靈魂,儘可能的不受外魔侵擾。
起碼在場的都是正常人,沒有出現像南柯那種看上一眼以後就可以直接易形的異類。
不過想到這裡,陶白的目光落在那位被安穩局推崇之至的專家身上。
這位精神層麵的專家,會不會也和南柯一樣?
隻是姬明鏡扶著眼鏡,對那幅水墨畫沒有半點反應。
陶白見狀有些失望,轉念一想又感覺這才正常,不是人人都跟南柯一樣是個異類的。
“鶴仙流武術道場裡傳承的三門武學,【蒼鶴樁】【鶴形拳】與【玄鶴身】,都是源自於這一份真功根本的衍生。”
一份真功根本圖被不同的人參悟,每個人都能夠對此產生出不同的理解,將其拓展開來以後,自然也會在不斷的磨煉和諸多經驗歸總下,形成不一樣的武學。
鶴仙流武術道場裡上一代的【蒼鶴】與【玄鶴】兩位前輩都是距離宗師之境僅有一步之遙的武術家,成名已久功力深厚,大家對鶴仙流的武學根底也不陌生。
“根據以前對走火入魔者歸檔的記錄,血鴉在誤入歧途,被外魔入侵所蠱惑墮落失控之前,其實就已經展現出了一定征兆。”
安穩局的專員緩緩開口說道:“耳鳴、偏頭痛、失眠多夢和幻視重影視線模糊是最基礎的征兆,五感會在外魔侵擾下開始混亂。尋常的武術家都能夠察覺到這一異樣,並且以此警惕——有武術家基礎的人還出現這種現象,本就是一種不正常的情況。”
“但那些肉身特彆強大,氣血充盈的武術家反而不會有這種現象出現,不會因為精神層麵上的些許波動而影響到過於強大的肉身,所以往往容易忽視這種狀況。”
淹死的很多都是會水的,也是這麼個道理。
“隨著走火入魔狀態的不斷加深,會在日常生活中產生幻夢般的錯覺,睡夢之時也被邪魔侵擾,逐漸的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到了這一階段,距離被蠱惑墮落也不遠了,精神層麵那些不可言說的存在會以無數種方式開始入主肉身軀殼這具【渡世寶筏】。
如果本身在精神層麵也證得成就,自然不會畏懼心魔,但精神層麵的天賦比武道天才稀少太多了,又有多少人能夠以自己的精神去對抗外魔侵擾?
陶白點了點頭:“以前大師兄……血鴉還在武術道場裡的時候,我就許多次見到他對著空氣說話,還會認錯身邊的人,將學員師弟看成是彆的事物,甚至是當做敵人突發殺招。就是因為打傷了其他師弟,在他離開道場的時候,我們才開始懷疑血鴉是不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了。”
安穩局的專員接著陶白的話:“但是當年血鴉在走火入魔以後,反而沒有和其他入魔者一樣引起大規模的行凶作案,展開儀式獻祭某一不可言說的偉大存在,反而是銷聲匿跡,就此失去了蹤影。”
“當年反複走訪搜查了許久,一直未能尋找到血鴉的所在,所以血鴉雖然早就被登記在案上,也一直到現在才開始重視起來。”
一旁武術家協會的專員點了點頭:“雖然是誤入歧途,但血鴉也沒有徹底放棄,傳聞【太陰煉形】可以使人在生死輪轉之間脫胎換骨,羽化登仙,有所成就以後甚至能夠堪比一代宗師,如果能夠做到這一點,就算是蕩平心魔,超脫而出也不是問題。”
安穩局對血鴉的調查在這段時間裡早就已經整理出了大概,血鴉的生平經曆基本都在諸多人員的調查和檔案的記錄中還原出來。
除了血鴉銷聲匿跡的這段時間暫時還屬於一片空白的部分以外,安穩局構建出來的人物模型幾乎涵蓋了血鴉的前半生。
隻不過,對於血鴉這種入魔者來說,那空白未知的部分才是讓安穩局和武術家協會深感頭疼的。
“是【虛境】吧?否則也不需要專門從廣寒區上麵請人過來了。”
井先生突然開口說道。
聞聲之後,陶白微微驚訝,不過安穩局和武術家協會兩邊的專員倒是沒什麼反應,隻是輕輕點頭。
神秘界域、精神領域、深層世界、虛境、真界……種種說法不一而足,根據地域文化與傳承的不同有著許多稱呼,但本質上其實都是一樣的。
那是原本未曾被人們所察覺到的領域,是一種對於一般人而言尤為神秘的世界。
就好像一些動物天然能夠捕捉到人類的聽覺係統無法接收到的超聲波一樣。
隻是隨著地月聯邦的不斷發展,越來越多的人們踏上了武術家之路,不斷地磨練自身,錘煉精神,增強著感知以後,突破了原本的極限,一些作為凡人未能觸及的領域也逐漸在感知之中顯現。
這些東西早在許多年以前就已經存在,古代的傳說故事裡也有著類似的說法,樵夫上山砍柴,卻偶然間誤入秘境,遇仙人下棋,出山已過百年歲月。
亦或者是經典的【桃花源】故事也是一樣,也有些許故事將其特殊的場景稱作【天庭】、【昆侖】之類,這些事跡在凡人的眼中不過是傳說話本,但隻有真正能夠觸及到這一領域的人們才清楚,這些其實都是真實不虛的存在。
為什麼地月聯邦如此重視另一邊的廣寒區,這些年不斷傾注資源向廣寒區發展?
除了一些地區資源開發與經濟上的情況以外,真正的緣由,主要是在廣寒區之上已經逐漸被開拓的【月宮】虛境!
而姬明鏡這類在精神層麵上有所成就的存在,對於感知虛境、鎖定虛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也正是因為懷疑血鴉這種完全淩駕於城市監管係統之上,神出鬼沒的行蹤疑似借助了虛境的便利,才請姬明鏡這種精神層麵的專家參與進來。
而且以前也有不少推測,繪城區這地方應該也存在著不同的虛境,隻是遲遲未能有人可以尋找到通往其中的鑰匙。
姬明鏡把桌下悄悄跟南柯發消息的手機收好,點了點頭,開口說道:“的確是虛境沒有錯,入魔者自身的精神雖然受到了外魔侵擾,但這份影響同樣也會使得他們更加容易接近原本觀測不到的虛境。”
“甚至於一些外魔可能就是源自於未知的虛境,吸引著人們去靠近。”
姬明鏡扶了扶眼鏡:“隻不過,關於【太陰煉形】的那部分稍微有點出入。”
“以常規的武術家路線做到那一點,成就一代宗師的話,當然可以擺脫心魔的糾纏。但是一個早就身陷其中的人再想以這種方式去掙紮,就隻會陷入更深的困境。”
血鴉有可能成就一代宗師掙脫心魔,但血鴉成就一代宗師不太可能。
一個已經被外魔侵擾的人,一舉一動都受到魔性影響,被邪魔蠱惑,能保持自身的思路清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這還想要求彆人練成【太陰煉形】成就一代宗師,多少有點強人所難了。
“所以……”陶白緩緩說道:“他的一舉一動,都隻是在邪魔蠱惑之下,做著他‘自以為’正確的事情?”
“這件事上,同樣出身於鶴仙流武術道場的你不是更加清楚嗎。”
姬明鏡翻了翻擺在每個座位上的打印文件,其中就有幾頁內容是與血鴉修行的武學相關的,是從鶴仙流那邊要來的資料。
“武門之中有一句拳諺,叫做先練拳次練腿,後擒拿用兵器,由內而外,五門合一,方能成就武術宗師。”
姬明鏡將那段話念了出來,然後望向在場的幾人,陶白師出同門在鶴形拳上無人能出其右,安穩局出來的專員堪稱兵器大師一點問題也沒有,武術家協會的專員在擒拿功夫上頗有建樹。
剩下一個頭發半白的井先生,姬明鏡不熟,但也就剩這麼一個坑位了。
“雖然我不清楚他在走火入魔的狀態中被影響成了什麼樣,但至少你們鶴仙流門內老前輩留下來的經驗,已經在他的認知之中開始變得歪曲了起來。”
“你們四位早就成了邪魔蠱惑血鴉而選中的祭品,正常通往武術宗師的道路被扭曲成了湊齊這些祭品所準備的獻祭儀式,將你們這些武術家中的佼佼者獻給血鴉背後的偉大存在,取悅邪魔。”
在場的眾人都是遭到血鴉襲擊的目標,安穩局和武術家協會的專員在調查過程中也和血鴉有過交手,透過武道意誌的碰撞,也能夠感受到血鴉那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