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恒眉心如鎖,胸中波濤翻湧。
景隆帝悵然一歎,“你若心疼趙家,大不了日後找個理由把他們從流放地遷出,好好安頓就是,不過是讓他們失去了富貴和幾條人命,就當是為國捐軀了吧。”
“可趙家太無辜。”淩恒還是建議翻案,“還有魏城,他……”
“不可因此對他動手。”景隆帝知道兒子意思,“魏城是朕的肱股之臣,早年助朕登基,每每遇到困境他都竭儘全力為朕分憂,朕很感激他。”
“魏城的法子雖不正道,但趙家的錢財實實在在解了燃眉之急,為朕分了憂,總是有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朕辦事,朕怎能過河拆橋。何況最終同意此事的是朕,他不過是從犯,這點擔當朕還是有的。”
“旁的不說,就憑他知曉朕那麼多秘密,亦不能把他逼急了,以免他將這些抖出來,讓朕被人詬病恥笑。”
淩恒搖頭,魏城的為君分憂是建立在傷害無辜人的基礎上。
“那又怎樣。”景隆帝不後悔,回憶半生,憔悴的臉上布滿滄桑。
執掌江山哪裡那麼容易,君臣、民生、戰事、哪件都是重中之重,危機時總要有割舍,不光趙家,國家利益當前,自己的嫡親女兒不也舍棄了嗎。
“當時情況緊急,彆無他法,趙家幾條人命換了邊境無數百姓性命,不也值了嗎。”
“既然錯了,那就錯下去,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藏,彆忘了,你是淩氏子孫,留著我淩氏的血,這件事不僅關乎朕的顏麵,還有整個皇室,想想太廟供奉的曆代先人,你想讓他們被天下嘲諷在天之靈也不安心嗎?”
“絕不能為了個世家讓皇族無顏於世,不然朕不會原諒你,皇家列祖列宗都不會原諒你。”
該說的都說了,見兒子神色不佳,知道他還是難以接受,景隆帝不想再耗費口舌,拿過枕邊早已擬好兩道聖旨。
“你要能想通最好,若想不通也無妨。”
景隆帝最後叮囑道“這是朕的臨終遺願,你就當是儘孝道吧。”
兩道聖旨,一道是傳位旨意,另一道則是單獨給淩恒的,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楚國曆代君王,凡淩氏子孫,皆不可為趙氏翻案。
沒有商量餘地,景隆帝直接以聖旨壓之。
一麵是對心愛姑娘的承諾,一麵是皇室尊嚴,淩恒萬分悲痛,從未有過的艱難。
皇後還在讓人追尋南緗下落,但隻探得對方去了南邊,具體何地並不知曉,在等消息的這些天裡,景隆帝身體也走到了儘頭。
知道天子大限已到,扶盈請求進宮侍疾,並非她想送這人最後一程,而是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辦。
明王守了君父一夜,扶盈勸他去偏殿休息,自己則留在這裡繼續伺候。
“皇上在昏迷期間,時常喚我姑母名字。”
扶盈主動把話挑破,景隆帝悵然歎息,黯然的目光已無昔日威嚴,蒼涼地望著房頂,“你們幾個姐妹裡,你與你姑母最相像。”
“可她過於剛烈,沒有你識時務。”
景隆帝很多時候在想,自己犯的錯就那麼不可原諒嗎,趙清禾怎就那般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