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月從來沒有到山上打過野兔，雖然知道自己懷著身孕，需要小心身子，還是忍不住想要跟著裴長意一同上山。/br裴長意自然是不答應的。/br可對上徐望月楚楚可憐，像小兔子一般的眼神，裴長意動了動唇，拒絕的話沒能說出口。/br徐望月看出有機會，伸手挽住裴長意的胳膊，笑盈盈地說道：“求你了郎君，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郎君。”/br“我保證，我到了山上一切都聽你的，絕對不會任意妄為的。”/br見裴長意微微蹙了眉頭，依舊沒有答應。/br徐望月突然做出非常吃驚的樣子，伸出手，捧著裴長意的臉湊到自己麵前。/br見她這般細細打量著自己，眼眸深處的倒影裡，是自己的眉眼。/br裴長意心口一動，強壓著心頭悸動，有些詫異地問道：“小狐狸，你這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新詭計？”/br徐望月刻意裝出受傷的模樣，嘟囔著小嘴：“我隻是想瞧瞧，誰家郎君如此俊俏。”/br她眉眼微微上揚，整個人湊近了裴長意，身上淡淡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鑽進他的鼻尖：“你竟這般看我，也不怕我生氣？”/br裴長意瞧著她撒嬌的模樣，笑著將她摟入懷中。/br他的確是拿她沒有辦法。/br自從徐望月嫁給他，便越發活潑生動起來。裴長意非常珍惜此時此刻的徐望月，隻想更寵她一些，不讓她的光芒變黯淡。/br“好了，我答應帶你上山去。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跟在我身後，無論是上山還是下山，都要慢一些。”/br徐望月用力點頭，眉眼間滿是笑意。/br這次她學聰明了，把紅玉，沉香和豆蔻全帶上，不怕再有意外。/br聽說裴長意竟答應帶徐望月一同上山，紅玉她們三個齊刷刷地抬高了眉眼。/br“公子！這太胡鬨了。夫人此刻懷著身孕呢！”紅玉著急，一雙眸子瞪著徐望月。/br裴長意擺了擺手，轉頭看了一眼徐望月：“你瞧見了，連她們三個都覺得你胡鬨。”/br徐望月不依，她已經收拾好了東西，笑著把幾人都拉扯住，一路往山上走。/br她如今懷著孩子，日後身子隻會越來越重，自然是要趁著此刻，多動動。/br紅玉等人拗不過徐望月的性子，也不能再多說什麼，隻得快步跟上她。/br三人如臨大敵，將徐望月圍在中間，小心翼翼地護著她。/br江淮老家旁邊的這座山並不高，路也很好走，裴長意才會答應帶徐望月一同上山。/br他們一路走走笑笑，很輕易就到了半山腰。/br裴長意摘了一片很大的樹葉放在地上，先安頓徐望月坐下：“你說過，到了山上一切都聽我的？”/br徐望月乖巧點頭：“我知道的，郎君放心，我就在這裡坐著，看郎君打野兔。”/br沉香和豆蔻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又是小女孩心性。/br在這山裡，哪裡還能乖乖在徐望月身邊坐著。/br她們忍不住，便跟在裴長意身後一同去抓兔子。/br紅玉不同，她平時就懶得動，又要照顧姑娘，便拿著一片小樹葉坐在徐望月身邊，為她扇著風。/br自打徐望月懷孕，便很是畏熱。如今還未到酷暑，她已是日日在喊熱了。/br她們二人瞧著林子裡鬱鬱蔥蔥的綠色，徐望月嘴角微微牽起，人隻有在這種環境裡，心情才會變好。/br她輕輕撫過自己的肚子，早知這山裡如此舒服，就該多跟著裴長意到山裡來，對孩子也好。/br山裡天氣清涼，一陣涼風吹過，沁人心脾。/br徐望月半眯著眼睛，幾乎要睡著。/br突然聽到沉香一聲尖叫，徐望月瞬間驚醒過來：“怎麼了？可是有流匪？”/br她自打在鬆竹縣被流匪抓上山，便會偶爾做上這樣的噩夢。/br她一睜開眼睛，便正對上一隻灰蒙蒙的大兔子。/br這兔子比往常徐望月所見過的，都要更大一些，一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自己，耳朵還上下擺著。/br徐望月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幸好紅玉就在身後，著急扶住了她。/br紅玉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笑容僵住的沉香，怒嗬了一聲：“沉香你瘋了！要是把夫人嚇出個好歹來，怎麼辦？”/br沉香靠自己打到了一隻兔子，此刻正高興著，卻沒想過會把徐望月嚇了一跳。/br她手一抖，差點把兔子又放跑了。/br沉香一個著急，眼眶裡都快滲出眼淚來。/br徐望月輕拍了拍胸口，攔住要發脾氣的紅玉：“好了，我沒什麼事，隻是沒見過這麼大的兔子，一時嚇了一跳。”/br豆蔻一路小跑著過來，手裡拎了一條魚，身上的裙邊都已經浸濕了。/br她並未發現沉香的異樣，有些得意地說道：“夫人放心，以後我和沉香每日都過來，夫人的兔子和魚湯可就吃不完了。”/br紅玉又瞪了沉香一眼，不再說她。/br她轉頭，看著新鮮的兔子和魚，若有所思地說道：“若是每日都有這麼多，那可就吃不完了。不如我們給老夫人送些過去，我那日瞧著，老夫人整個人憔悴衰老了許多，感覺像是病了。”/br紅玉說到最後一句，語氣輕了一些，怕犯了忌諱。/br徐望月每每見趙氏，都覺得她的病情比之前還要更嚴重一些。/br可她看了一眼這兔子和魚，有些為難地看向姍姍來遲的裴長意：“郎君覺得呢？”/br為老侯爺守喪，大家都不能沾葷腥，這規矩正是趙氏自己下的。/br他們給母親熬了魚湯送去，怕是討不得好，還要讓趙氏罵上一頓。/br裴長意將手裡的山雞遞給沉香，走上前來親自扶著徐望月：“今日你上山也許久了，不能再胡鬨了，我陪你下山去。”/br他們偷偷上山打獵，瞞著趙氏還來不及，親自把湯送去，豈不是自投羅網？/br徐望月睡了一覺，的確是有些累了，並不推辭，由著裴長意扶她緩緩往山下走。/br她一邊走，一邊細細數著：“郎君，這魚呢，我想要做鬆鼠桂魚。山雞呢，還是熬一鍋香濃的雞湯，上次那雞的洗澡水不夠好喝……”/br裴長意唇角掛著笑意，仔細聽著徐望月說的話，一一記下。/br“都依夫人的，山裡沒什麼條件，隻能給你吃這些。待我們回了汴京城，夫人想吃什麼，我都為你準備好。”/br徐望月笑盈盈地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看向裴長意：“你有何居心？”/br“給我吃這麼多東西，把我喂胖了怎麼辦？”/br“有公子在，夫人就算是胖了，也沒有關係。”沉香和豆蔻笑著打趣。/br她們在徐望月身邊的時日雖然並不久，但卻發現徐望月和裴長意平易近人，簡直是這世間上最好的主子。/br連帶著，沉香和豆蔻兩個膽子也大了些，敢當眾打趣主子。/br紅玉在一旁抿嘴笑著，並不多嘴。/br徐望月是讓紅玉，沉香，光明正大扶著走進院子的，而裴長意則是帶著他們的戰利品翻身入院。/br徐望月在後院瞧見他，一手拎著兔子，一手拎著雞翻身進來，忍不住笑道：“堂堂典獄司裴大人，竟也做起這翻牆入院的勾當？”/br說起這話，他們二人相視一笑，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愛翻牆的顧將軍顧懷風。/br把手裡的東西交給紅玉他們去處理，裴長意扶著徐望月，在院子裡蕩著秋千。/br自打來老宅的第二日，裴長意便在院子裡為徐望月起了這個秋千。/br比起定遠侯府的那個，還要更牢固，更大一些。/br徐望月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感受著身後裴長意的手始終托著她的後腰，帶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br她輕聲說道：“不知道顧將軍現在如何了？”/br裴長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他此刻應該和你長姐，郎情妾意吧。”/br顧懷風費了這麼多周折，恨不得把命也賠上，這才能娶徐瑤夜進門。/br想來此時此刻，他們二人應該蜜裡調油吧。/br聽裴長意提到長姐，徐望月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徐瑤夜嗔怒的臉。/br她緩緩搖了搖頭。心裡總有一些不好的預感。/br長姐從前嫁了裴長意，心裡不安分，好好的日子好像總也過不好。/br徐瑤夜總覺得這一切都是裴長意的錯，裴家的錯，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欠了她的。/br可徐望月瞧得清楚，分明是她自己的問題。/br以徐瑤夜這般性子，怕是不管嫁給誰，她也不會幸福。/br從前顧懷風和徐瑤夜所謂的海誓山盟，情深似海，不過是苟且。/br一時貪歡，自然不需考慮很多問題。/br不用侍奉婆母，沒有油鹽醬醋茶，可他們如今成了婚，便一定要麵對這些問題。/br怕是再恩愛的夫婦也會和這世間所有男女一般，吵著吵著變成了怨侶。/br徐望月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向裴長意：“以顧將軍的性子，定會給你寫信的，你沒收到過嗎？”/br信？/br裴長意這才想起來：“好像前幾日小廝給我拿過信，不過那時，我正忙著給你熬魚湯。”/br徐望月哭笑不得：“你也不怕顧將軍有什麼要緊事同你說？他的信，怎麼能不看呢？”/br裴長意將徐望月從秋千上抱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br他每日隻允許徐望月坐一會兒秋千，而且必須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讓他護著。/br就怕沉香和豆蔻性子不夠沉穩，會摔了徐望月。/br見徐望月站穩，裴長意笑著說道：“顧懷風能有什麼重要的事？他此刻給我寫信，怕是訴苦。”/br不看也罷。/br裴長意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漸濃。/br他早就勸過顧懷風，徐瑤夜絕不是賢妻的人選。/br一個兩麵三刀，心如蛇蠍的女子，又如何能好好過日子？/br可顧懷風置若罔聞，無論如何也要娶這個蛇蠍婦人回家，那今日他便不要來找自己哭著訴苦。/br自作孽，不可活。/br裴長意本是不想看那些信的，可耐不住徐望月好奇，兩人回了書房。/br徐望月剛把信拿在手裡，便有些吃驚地看向裴長意：“這信這般厚？”/br裴長意笑著點了點頭：“不錯，若是真有什麼要緊事，一句半句便也說清了。寫這麼厚，怕是怨婦在哭。”/br裴長意這般說，徐望月就更好奇了。/br她展開信，一字一句地讀著，越讀越覺得好笑。/br顧懷風實在可愛，他娶長姐之前，竟然都未曾考慮過會有這般事情發生？/br他們家的老夫人對長姐一向厭惡至極，此事就連徐望月也知道。/br顧懷風竟未曾知會老夫人，就把長姐娶回家。/br這個沒有腦子的顧懷風，也活該他吃這麼多苦頭。/br徐望月大概明白為何裴長意不看信了，的確，這些苦頭就是顧懷風該吃的。/br他們二人又好生笑話了一下顧懷風，徐望月將信壓在桌上，神色平靜。/br裴長意倒是有些好奇：“你不擔心你長姐嗎？”/br徐望月搖了搖頭，她已和徐家沒有任何關係，徐瑤夜自然不再是她的長姐。/br若非許氏吊死在大理寺，她還要去找她算一算，她害死自己小娘那筆賬。/br徐望月看完這些信，隻是有些擔心顧懷風。/br她太了解徐瑤夜了，她如今把顧懷風當做唯一的藤蔓，是死抓著也不會鬆手的。/br或許用不了多久，顧懷風便會後悔為何當初要救下徐瑤夜。/br隻是這世間之事，是沒有後悔藥的。/br他們剛把信放好，便若有似無地聞到一股香氣，徐望月眼眸一亮：“魚湯好像熬好了，我聞著香味了。”/br裴長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這幾日沾了些葷湯，徐望月臉上總算是有了些肉。/br小饞貓當然喜歡喝魚湯。/br“走吧，我陪你去喝湯。”/br徐望月剛點頭，便聽外頭響起一陣喧鬨聲。/br紅玉機靈，立刻抱著湯碗便躲了起來。/br徐望月和裴長意整理了一下彼此的衣衫，一同往外頭走去。/br才剛走出院子，便見雲嬤嬤一臉著急地跑來：“大公子，夫人，快去瞧瞧老夫人，她暈倒了······”/br趙氏暈倒了？/br徐望月微微蹙眉，和裴長意互相對視了一眼，立馬往趙氏房間趕去。/br已有下人把趙氏抱到了床上，她昏迷不醒，臉色煞白，看起來情況很是不好。/br裴長意眉眼一沉，抬頭看向雲嬤嬤：“請太醫過來瞧過了嗎？”/br雲嬤嬤手足無措地捏著衣角，不安地說道：“老夫人這幾日身子大不如前，總是這樣那樣地不舒服，又不讓老奴找太醫來。”/br“今日她突然暈倒，老奴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隻能先來找公子。”/br裴長意點頭，並未責怪雲嬤嬤。/br她隻是一個奴婢，又如何能替主子做主。/br裴長意輕抬了抬手，立刻有小廝湊上前來：“快些去把太醫請來。”/br江淮老家常年養著一個管家，還有他訓練好的小廝丫鬟。/br這一次回來，徐望月便覺得趙氏的確是有一些手腕的，連老家這些丫鬟小廝也教得極好。/br小廝動作非常麻利，徐望月剛在趙氏床邊坐下，太醫便已背著藥箱氣喘籲籲地趕來。/br聽聞是趙氏暈倒，太醫微微皺眉：“老夫人前幾日臉色就不好，我原是想要替她診脈看看，但老夫人硬說是沒事。”/br“唉，我早些天就對她說過，病向淺中醫，是不能拖的。”/br太醫也不含糊，立馬為趙氏搭脈。/br他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了一眼裴長意，又有些疑惑地看向趙氏。/br裴長意微微蹙眉：“有什麼太醫您就直說吧，無妨的。”/br他以為趙氏是得了什麼很嚴重的病，太醫都不敢講。/br可沒想到太醫對著他搖了搖頭：“不是裴大人想的那般，老夫人的身體沒有問題。”/br“沒有問題？”徐望月有些吃驚，俯身看了看了趙氏的臉色。/br她蒼白如紙，眼窩都有一些凹陷。/br趙氏自從到了江淮老家，身體每況愈下，怎麼看都不像是沒病的人。/br自汴京城起，這位太醫就一直陪在他們身旁，徐望月的胎也是他幫著護著，徐望月自然很信任他。/br徐望月仔細瞧了瞧趙氏，突然發現她脖子上有一點不正常的紅暈。/br徐望月伸出手，解開趙氏衣領，果真發現她脖子上起了一大塊紅疹。/br太醫看見這塊紅疹，蹙起了眉頭，又拉開了趙氏袖子，發現她手臂上亦是有一塊一塊的紅疹。/br太醫轉頭看向一旁的雲嬤嬤：“老夫人這幾日可有吃過什麼特殊的東西？”/br雲嬤嬤苦笑著搖頭：“老夫人自從到了江淮老家，不知是太過傷心還是太過憂心，她胃口極差，幾乎什麼都沒吃過。”/br聽到雲嬤嬤這麼說，太醫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應該呀，這不應該呀。”/br徐望月看向太醫，神色間有些質疑，還是忍不住問道：“太醫，我母親她會不會是中毒？”/br聽到中毒二字，太醫和雲嬤嬤同時抬眸，很是震驚地看向徐望月。/br太醫非常震驚，若趙氏當真是中毒，自己不該看不出來。/br可徐望月突然這般問，看起來倒像是知道什麼。/br一旁的雲嬤嬤滿心震驚，更是緊張：“夫人，公子，我什麼都沒有做過······”/br她的話還沒說完，裴長意衝她微微頷首，輕輕拍了拍她肩頭：“嬤嬤莫要緊張，你跟在母親身邊這麼多年，我們懷疑誰也不會懷疑你的。”/br聽到裴長意這般說，雲嬤嬤這才鬆了口氣，神色間卻是更為緊張了：“夫人為什麼覺得老夫人是中了毒？”/br連太醫都沒說趙氏是中毒，徐望月又是怎麼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