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皇後身體抱病,連跪著都需要兩個宮女一左一右攙扶。
但半刻鐘前,她卻忍著疼,虛弱地望著禮部侍郎道“辛苦了,任侍郎。明日是為母後祈福的日子,本宮一介晚輩,雖身子不適,但這般重要儀式,自是不能缺席。還請莫要聽信皇上之言,務必給本宮留一個席位。”
昨日她性命垂危,幸得皇上請了江大人前去坤寧宮侍弄一番,才解除危機挽回一命,據說裡麵是有鬼物作祟。
江大人收了鬼物,宮中滋補之物流水一樣送進坤寧宮,她堪堪醒來半日,便傳太後薨逝。
本來她是不打算過來的,好在江大人給了她一道符咒。
江大人說,在太後喪儀的關頭,需要她親臨現場,率各宮妃嬪,殊顯懿範、以作榜樣,如此,不但對皇上有幫助,對三皇子也大有裨益。
那符帶在身上,確實有療愈奇效,所以她身子總算能堅持一些。
隻不過最初說的今夜隻需要前來一趟便好,皇上為此還大動肝火。
隻是不知半個時辰前怎麼變了卦,要求她明日也必須到場,而且皇上也正是此意。
她不清楚皇上有什麼打算,隻是為了序兒,怎麼也得堅持下去!
任澤急忙勸誡,“娘娘,您虛弱至此,那誦經儀式,一跪便是四個時辰,還請娘娘以鳳體為要,莫要強求啊……”
季皇後擺擺手,“也是怪本宮自己的身子不爭氣,害得你們在這種場合,還要為我操心。放心吧,最後一次為母後儘孝,我想儘儘自己的心意。本宮心意已決,無需再勸……”
任澤本還想多說幾句,但此時他卻發現,先前一直不滿皇後不拿身子當一回事的皇帝,此刻卻並未出聲。
是以,他亦咽下喉嚨裡的話,隻答了一聲,“是。”
皇後與任侍郎的對話被各路宮人從前往後傳揚開來,靈堂內,竟一時全是讚頌皇上和皇後賢德的聲音。
陸旋收回與薑行對視的目光,安安靜靜地垂眸跪在蒲團上,刻意將自己的身子隱匿在人群中。
她沒聽見皇後與禮部侍郎的對話。
但從周圍傳來的頌揚之聲便不難猜測,皇後怕是明日要帶病參禮。
難怪王爺叫她不要走。
這個節骨眼,季皇後如此虛弱都還堅持參與祭拜誦經大典,她一個王妃,又是太後最喜歡的瑾王的王妃,若是敢提出明日不參加,當場便怕是要被眾人給生吞活剝。
不可犯眾怒。
雙唇緊抿,她雙手乖順地交疊在一起,然而內心,卻早已不安起來。
太後的魂魄今日什麼消息也沒說出來,忽然間,不但喪儀被改了儀程,就連看起來命如絲發的季皇後都要觀瞻參禮。
這是衝她來的!
隻是沒想到,這麼快的時間裡,江遠風竟已經協調好了一切。
那這是否說明,他,也在這仁智殿?!
此刻,陸旋又有些後悔沒有和薑行一道去隊伍前祭拜。
若是那樣的話,她一定能找到江遠風。
夜色漸濃,燈火通明的仁智殿素白一片,殿外的沉沉夜色,與之形成強烈的黑白對比。
“皇上、皇後娘娘回宮——”何元光扯著嗓子在靈堂外高喊傳送。
地麵匍匐一片,異口同聲,“恭送皇上,皇後娘娘!”
因太後薨逝,皇帝整個人都透著哀痛,走起路來,背都有些打不直。
他扶著季皇後,悲傷又哀愁地朝殿外走去。
帝後二人都有些顫巍巍的,此時似乎倒真有了些互相扶持的意味。
薑行嘴角劃過嘲弄,隻覺得這一幕荒誕又戲謔。
皇帝一步步朝外走著,忽地,在經過陸旋身邊時,驟然停住了腳。
陸旋心頭一緊,斜睨那雙黑緞繡龍紋朝靴停在身旁不動了,後背頃刻起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