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行半闔的眸子睜開,聲音染著涼意。
“也不知是哪個愛傳閒話的俗人將這話傳到了皇兄耳朵裡,但不瞞皇兄,王妃確實平時愛弄些小把戲來玩鬨,但遠不到會玄術的地步。”
他頓了頓,“您也知曉,她先前不過是宋家伯府的一個深閨小姐,還是後來查到了身世,才知道是神武將軍的女兒。這十九年來的種種,在整個京城都是能打聽得到的,因此會玄術一事,實乃子虛烏有。”
皇帝淡笑一聲,“朕不過是聽聞雲策與王妃情誼甚篤,對王妃,有幾分好奇罷了。想著是什麼樣的女子,能得你這般青睞,定是有過人之處。原來也隻是個尋常閨閣小姐。”
薑行目光掃了一眼陸旋的方向,頗有幾分無奈地歎了口氣,“王妃自幼養在深閨,自然是尋常女子。她與國公府是後麵才認的親,始終不像是一家人,能有什麼辦法?既然選了她做王妃,自然是要多處關心著些,臣弟,這也是在向皇兄學習!”
因為把不準皇帝的動機,薑行這話帶了幾層意思。
其一是擔心他會將阿旋視作先皇後的替代品,對她有其他什麼想占有的念頭,所以表露自己的心跡。
其二,他知曉皇帝曾在東宮派人監視了他們,這人知曉他們開了那甬道。心頭有鬼,勢必會試探他們是否了解先皇後去世的真相,更要防範他們為先皇後報仇。
所以為了打消皇帝的戒心,提前說出阿旋與國公府不熟,放鬆他的戒備。
其三,便是恭維之話,暗示他認可皇帝對兩任皇後的態度,不但不覺得不滿,反而向他學習。
皇帝聽後果然麵色舒展,“那你昨日,還將她一人放在隊伍後頭?以後對王妃,可得關心著些!”
薑行鬆了口氣,掩下眼底謀算,老老實實地受命,“謹遵皇兄教誨!”
這一關,暫時應該過了。
陸旋本以為季皇後當真能在這場祈福上撐過去,沒想到隻一半就受不了回宮,隨後就再也沒來過。
皇後一走,先前那些稱頌之人自然不敢嘲笑,隻是比起沒那麼得寵的容妃,陸旋竟成了女眷一方的帶頭之人,因為跪完了全程,反而成了大家稱讚的對象。
這讓眾人對瑾王府的印象,不由好了幾分。
隻是看著前方台上,一直巋然不動的皇帝,陸旋有些訝異。
他竟然忍著沒有去關心皇後,在現場跪了這麼多個時辰。
看來那江遠風在他心裡的位置還當真是高,為了將她困在仁智殿外,帝王金尊玉貴之身竟也沒離開半刻。
陸旋不知今日江遠風是否在場,但畢竟此處人多,諒他也不敢動手腳,於是低聲吩咐桑落:“去讓鬱嬤嬤過來,和你一起守在我身邊,主要讓她認一認這在場的人裡麵,有沒有那位江遠風。”
桑落很快就帶著鬱嬤嬤來了,跟跪在陸旋身邊。
太陽毒辣,尤其是午後,照得人身上仿佛像是爬滿了毒蠍子。
鬱嬤嬤腿腳不好,這會兒日頭又大,跟著陸旋跪了一個時辰,卻一直沒見到江遠風的影子,整個人麵色都開始發白。
陸旋看向鬱嬤嬤,有些擔心道:“讓嬤嬤跟著在這等著也不是辦法,罷了,您身子弱,還是趕快去歇著吧。”
鬱嬤嬤一聽人都還沒認出來,就要趕她走,有幾分不樂意。
“那人對姑娘有歹心,趁老身還有用,定要將他抓出來,好讓你提防著。放心吧,這才跪這一會兒,不礙事,老身不是那等富貴老太太的命!”
陸旋沒聽鬱嬤嬤的話,看了一旁的桑落一眼,示意她將鬱嬤嬤帶離。
鬱嬤嬤卻執拗了起來,“這等機會難得,說不走就不走,姑娘不是等這一日很久了嗎?”
桑落和陸旋二人勸誡了好一通,好不容易才說動鬱嬤嬤離開,卻在桑落的手剛觸及鬱嬤嬤胳膊,就要起身時,皇帝的聲音響起。
“今日是為母後祈福,瑾王妃都能堅持,這些伺候的人卻還比主子還嬌氣?”
聲音低冷,神色嚴厲,皇帝不悅了。
陸旋心一沉。
若不是因為離得近,這般小的細節,皇帝根本發現不了。
後麵的好些誥命宗婦,私下讓下人扇風捏腿,甚至連偷偷用點心的都有,下人也是換了一輪又一輪。
包括皇帝自己,也是八個下人輪番端茶倒水,擦汗扇風。
憑什麼她身邊的鬱嬤嬤,一個年邁的老人,還要這般苛刻?
但,她不能跟皇帝爭。
鬱嬤嬤聽見皇帝發話,趕緊重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