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咱們去大門吧?那邊也許就能進去了。”幼年的江遠風忍不住,最終提了這麼一句。
“你倒還想得美,正門,那可是王爺王妃,還有郡主、世子他們走的,你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幾斤幾兩,還敢提走正門!”
“再說了,”她歪著眼睛鼻子睨他,“正門人來人往,被人看到,豈不是壞定王府名聲?王爺定然不喜!”
她伸出食指在他腦門狠狠一戳,“你不討你父親喜愛也就罷了,竟還出這麼想害死我的歪主意!真是個禍害!”
“若是那樣,定要惹王爺厭棄!”
那時的他腦袋被戳得生疼,但還是不明白,難道現在一直跪在這,王爺就喜歡他們了嗎?
但眼前的婦人卻又翻了個白眼,執著道“王爺當然喜歡我!就是因為有你這個拖油瓶在,所以連我也跟著一起進不了門,我可是王爺的侍妾!”
給人做妾,本是辱沒門楣、為人不齒之事,但他的娘卻好像很喜歡,處處與人說她的定王的妾室。
隻是後來他來知道,他的娘,連定王妾室都算不上,頂多是個通房丫鬟。
所以她才有那樣的執念,一心想回到王府,想去做那定王的妾室。
他們一直跪在那,從下午到晚上,差不多三四個時辰,直到那宮燈被下人點上了燭火。
沒有人理會他們,他一個人看著那被風吹動的宮燈玩。
那燈轉啊轉,上麵繡的錦鯉戲逐精美極了。
直到轉了不知道多少圈,他的手冷得凍僵了,膝蓋也再也不能支撐,倒在地上哇哇大哭,這才走出來一個下人。
“彆癡心妄想了,王爺說了,你們的莊子在保定府,過年也自然是在那處,王爺一家團圓,家人家人,自然是王妃和郡主他們才算,不是什麼人都能在王府上桌的!”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百兩銀票扔給她,“這是王爺給你的節禮銀子,拿了快走吧,待會兒這角門,郡主和世子要在這看城牆上放守歲焰火,若是擾了小主子興致,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王爺愛重王妃,也喜歡郡主和小世子,這是整個定王府都知道的事。
大過年的,王妃先前才因為妾室的原因和王爺生了一通氣,所以下人們這會兒自然對這不老實的上門丫鬟之事慎之又慎。
下人也做不得主,隻能代為傳話。
濃妝豔服的婦人將那一百兩銀子往懷裡一揣,笑著與那下人致了謝。
等那下人一走,一轉眼,就惡狠狠瞪他“若不是你這個拖油瓶,我還是定王府王爺身邊的人,先前還以為你是個來勢的,誰想到是個害人精!”
說完,起身獨自上了街邊的破落馬車。
那次之後,回到保定府,他就發現這個他稱之為“娘親”的人,對他愈發尖刻了,說話也沒有以往那麼柔和。
終於,在三個月後的一天,他發現她不見了,給他留了五十兩銀子。
莊子裡的那一對夫妻下人給他說,“你娘回王府過好日子去了,你就留在這裡,你是王府庶子。王府每個月會送銀子來的,哪兒也彆去,我們會好好養你長大。”
當時他沒哭沒鬨,想著那個娘親對他確實越來越刻薄可惡,所以倒也沒太在意。
但這樣的情況,隻持續了兩個月,他就發現不對了。
沒了那個名義上的娘親,那對夫妻下人,甚至不把他當人看。
王府來的銀子他一個子兒也沒見著,反而是先前他和他娘住的屋子被那對夫妻給霸占了去,就連他的衣服、寫字的筆墨,都一並被那對夫妻拿給了他們的兒子。
他們的兒子與他年歲相仿,從前處處唯他是尊。
但打那時開始,卻好像變了個人。
那人叫栓子,不但日日對他打罵,還讓他必須陪他玩耍,有時候還把抓到的活蚯蚓、泥鰍塞他嘴裡,最厲害的一次,是一條活的小蛇,讓他吞進去。
極近人性之惡。
那夫妻倆見鬨得越來越大,怕把他弄死了收不到定王府的銀子,所以製止了栓子的惡行。
但那也是唯一一次製止。
他覺得這樣不是辦法,索性就裝得唯唯諾諾。栓子見他無趣,似乎還有些變傻,漸漸也就不再跟他玩耍。
人活著,都是這樣痛苦嗎?
七歲的他常想。
如果他是那對下人夫妻的兒子就好了,因為他太羨慕栓子有爹娘撐腰。
這樣的情況,改變在雲潯和老門主上門的那天。
那個和他一般大的小姑娘幫他教訓了栓子,還教訓了那對夫妻,然後拉著他去一邊道“哇,那兩個人說這是定王府的莊子,說我教訓了他們,定王會來責罰我。我爹給我分析了一通,我才知道你竟然是定王的兒子!定王你知道是誰嗎?是皇上的哥哥,權利可大了!你身份這麼尊貴,還怕什麼呀!竟然敢欺負你,揍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