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已入夏,天外天還飄著雪。
有一說一,此處生活環境實在太苦寒了一些。
如果有得選,誰又不想生活在四季分明,物產豐富,環境優美的地方?
當年葉鼎之東征,除了為搶回易文君之外,其實也是天外天的人在背後攛掇。
轉眼四日。
葉安世和楚南月的婚禮悄然到來,一片雪白的天外天難得添了一抹紅。
婚禮還是國師齊天塵主持,期間沒有出現任何亂子,婚禮在一片喜慶中落下帷幕。
然後,一行人馬不停蹄朝飛天閣而去。
鷹嘴崖上,寒風瑟瑟,吹枯了百枝。
山崖上有個亭子,看起來很新,明顯是剛剛修建的。
亭子裡,坐著楚昭夫妻和齊天塵、百裡東君五人。
亭子外,有個戲子正在唱戲。
葉安世帶著天外天的人在楚昭五人身後候著,飛天閣的人則在那唱戲之人的後方。
雙方隔閡十幾丈,似乎這麼多人都隻是為了過來看一個人聽一場戲。
在場所有人之中,飛天閣上任閣主倪寒煙無疑是最緊張的。
這個女人能成為飛天閣的上任閣主,憑借的是一張嘴。
尋常之人,在她麵前,她可以在一炷香之內,把那個人變成她的信徒。
控製人心的功夫,簡直爐火純青。
但如今,她看著亭子中五人,尤其是那個正在煮茶的一襲青衫,發現自己竟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想想當年,楚昭入天外天時,她不說居高臨下俯視他,至少也可以平等視之。
然而,不過十餘載,他隻是坐在那裡,便讓她感到一股駭人的壓迫力,仿佛如擎天山嶽一般。
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隻要聽過楚昭的名頭,知道他的事跡,大抵都會如此,也該如此。
楚昭剛剛煮好一壺茶,那個唱戲之人水袖也落了下去。
他其實不懂戲,但眼力卻是不錯。
這個叫葉青衣的女人,唱腔確實不錯,反正紅塵樓中,月落專門培養出來的伶人是比不上的。
更出彩的是,還是她的身段,婀娜多姿,堪稱天下無雙,人間一絕。
分明穿得很正經,但一舉一動,一挑眉,一眨眼,便讓人色授魂與,心跳加快。
如果真要用一次來形容,楚昭覺得,尤物二字最為貼切。
今日的葉青衣畫著淡妝,水袖翩飛,當真若絕色妖女墜入凡塵。
隻是可惜……楚昭擁有一雙法眼,在那堪稱絕色尤物的身體裡,卻有著腐爛不堪的靈魂。
嗯,一半靈魂腐爛不堪。
若是顯化出來,必然能讓在場很多人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葉姑娘,我看上你了,你可有婚配?”看著停下來的葉青衣,楚昭微微笑道。
葉青衣愣了一下,隨後款款而行,如同飄忽在地上一般,配上一雙水袖,說不出的靈動飄逸。
“前輩此話,就不怕兩位夫人吃醋?”葉青衣進了亭子,坐在楚昭對麵,掩嘴嬌笑道。
“給我兒子找媳婦,她們吃醋做什麼。”楚昭順手給她倒了杯茶,笑道:“說起來,我是該叫你聖女,還是閣主?”
“暫且以聖女的身份與您聊聊吧。”
葉青衣想了想,如此回道。
隨後,她突然變得痛苦起來,過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其神情變得無比冷冽,好似換了一個人格。
“這是?”
“她的另一個人格,一個由天魔本源孕育而出的人格。”
隨著楚昭和齊天塵簡短對話結束,葉青衣傲然開口,稱呼也從前輩變成了道士。
“道士,你不該來的。”
楚昭淡淡一笑:“可我已經來了。”
葉青衣嫣然一笑,看起來十分妖邪,比曾經的無心和尚還要妖邪:“這裡卻是佛門的地方,你一個道士,手伸得是不是太長了些?
我必須承認,你很強,強到我父親也不是你對手,可你若要得寸進尺,最終隻會是魚死網破的結局,我們可以答應你不入中原。”
“看來你對我的了解並不多。”楚昭搖搖頭,輕輕啜了口茶,嗬嗬笑道:“你錯了,魚會死,網卻不會破,他們兩個東西聯手,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葉青衣聽了這話,臉上浮現出來一抹譏笑。
“道士,你也算是得道高人,為何與那癡愚人一般?
我們的出現,是因為你們人族,貪嗔癡怨恨,五毒俱全。
就算我們不出現,他們也能如你一般,看透一切,不染塵埃?”
楚昭倒也不否認這點,十分誠實的點了點頭。
“你說的對,但那又如何?”
“又如何?”
“你方才也說了,你們人族,我也是一個人,且不準備拋棄人性。
人性當然有很多缺點,做不到與那冰冷的石頭一樣,也做不到與那高高在上的天公一般無情。
我曾經想過一個問題。
人是有私心的,為何有些人沒有心魔,有的卻有呢?
後來,我想明白了。
我們練武也好,求道也罷,所有的力量隻是其一,更多的還是找到束縛心靈的力量。
自由是建立在束縛之上的,沒有束縛的自由,並不是真正的自由。
還有,我今日不是和你論道的,也不是和你談判的,我隻是來通知你一聲。
你的命,我收了!”
葉青衣臉色變了變,語氣中透著一絲恐懼。
“道士,你知道的,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能在其他地方重生,隻要天下有魔念,我便是不死的,你殺不死我?”
楚昭搖搖頭:“你有沒有發現,你越來越像一個人?”
“嗯?”
“隻有人才有七情六欲,可惜你也隻是像一個人而已。”楚昭歎了口氣:“我本以為你在人的身體裡待了二十餘載,早已認識到人性的可怖與可貴,看來我還是錯了。
當然,你也錯了,我要殺你,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言罷,楚昭抬手一指,葉青衣愕然發現,自己的本體天魔,被封鎖在了這具身體裡,竟然無法逃脫。
在它的視野裡,在場這麼多人,除了楚昭之外,所有人心底都有一團黑氣,隻是黑氣的多少不一而已。
那對於它而言,便如同指路明燈一樣。
它可以借著這些黑氣隨意穿梭,隻要藏在其中,這臭道士未必能找到自己。
畢竟,這個臭道士不可能把所有人殺光。
但現在,它卻驚恐的發現,時間和空間都被斬斷了。
也就是說,它被變相的困在了一個獨立的,天道法則健全的小天地之中。
“這……怎麼可能……這天道之力,你到底是什麼人?”
楚昭把玩著手裡的茶杯,笑得溫文爾雅。
“你都說了,我是一個道士,道士修天道,很奇怪嗎?
隻是貧道恰好對天道感悟深一點,修得多一點而已。
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殺了你的。
現在我要和葉姑娘聊聊,你且沉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