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過了這麼久,他們已經死了……也可能沒有。白涯不敢想,他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他剛才是摸索著這些東西——無名碑文之流的東西,一路走來的?他覺得指尖更冰冷了,幾乎要凍僵,要從手上脫落下來。他試著活動自己的手,冷得沒有任何知覺。牙齒間還緊咬著冰冷的封魔刃,它們也瑟瑟發抖,隨時會鬆動,悉數滑落一樣。
這些鮫人是在這裡遇到了危險,還是遇到危險後被丟到這裡的?他們都是在水晶宮被龍族占領後,前來許願,或是試圖奪回寶珠所有權的戰士嗎?白涯無從得知。他隻是抬起頭,望著那泛著白光的地方。
哦——那不是建築,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尊雕塑,或者說,半尊。白涯本以為它和戰神殿那些石像差不多大,但他很快意識到,這東西隻是在黑暗裡缺乏對比罷了。他靠近以後,發現即使隻剩下雕像的上半身,也比戰神殿的女王神像高大太多。
那是什麼材料,是男是女?白涯不知道,因為它被腐蝕得太嚴重了。按理說,這暗無天日,沒有任何生命,也沒有任何水流的地方不該讓雕像如此斑駁。可它看上去就是這般可憐的,比之前那個石龍的受損更嚴重,至少後者還是完整的呢。它可能是從一個容易受到侵蝕的地方跌落下來,或者被誰放到這裡的,否則也不可能會是兩半。下半身可能不見了,不在這兒,或者碎成無數塊,與這些鱗次櫛比的水晶棺材相互陪伴。
白涯將雙刀收起來,即使嘴都有些酸了,還是堅持用牙咬住封魔刃。他伸出雙手,試著從雕像的後背爬上去。雖然它不光滑,卻很脆,白涯很容易從上麵掰下粉末。他的雙腿擺動助力,向上遊動,若是不小心碰到雕塑,還會踢下來一塊兒,他必須拿出十二分的謹慎來。
小心地站到雕塑的肩膀上後,白涯意識到一個驚人的事實。
它不是鮫人,白涯有十成的把握——因為它有著屬於人類的耳朵。
這可真是……有意思。
那光源就在人像伸出的、高高托起的手上。白涯左顧右盼,他還是覺得很不舒服,那種被暗中注視的感覺揮之不去。但他顧不了那麼多,他隻是繼續向前,順著那纖細的手臂遊到光源的麵前。它被放在一個古怪的貝殼裡麵,白涯之前還以為是盒子。貝殼半開著,裡麵的光像刀一樣切割了它的身體。
貝殼很大,但在雕塑的掌心裡就顯得很小了。白涯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它的大小,大概能被普通人的一隻手托起來,但兩隻手去拿比較保險的程度。它很厚,邊緣是有規律的波浪狀,外部也很白。白涯意識到,這種貝類應當是硨磲,而且是硨磲的化石。他聽說過鮮活的硨磲應當有著獨特的色彩,好像是肉質的薄膜,但這個沒有。
他試著將身體與雕塑的掌心保持平行,直視那強烈的光。
沒有想象中那麼刺眼,他看到了一個圓形的輪廓。難道……難道這就是鮫人一族的至寶了?甚至可能是構成九天國大型結界的法器之一?他有些激動,這樣的情緒幾乎蓋過了先前強烈的孤獨。那珠寶雖然比琉璃心和藍珀都要小,但作為珍珠來講,可以說是大得離譜。
他想了想,試著伸出手去觸碰裡麵的珍珠。現在,陸地上的時間是白天吧?因為珍珠是白色的……剛想到這兒,他的手還沒伸進去,這容器忽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突兀地閉合。忽然降臨的黑暗令白涯不知所措,他下意識地抽回手,卻感到一種特殊的摩擦力。
完了,蒙在手上的綃衣被夾住了。
怎麼回事?這硨磲不是已經死了嗎!又不是活著的貝殼,為何會對水流這樣敏感?白涯試著向後遊,綃衣被拉得很長,而自己腿部末端的布料越來越短了。他不敢冒險,這恐怕會將衣料拉壞的。而在這深海之中,綃衣稍有破口,自己怕隻剩死路一條了。
更可怕的是,死一樣的寂靜裡,忽然泛起躁動的聲音。危機一觸即發,飛速向他靠近。
它們從四麵八方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