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彌音不知道她這裡的“擔心”是指擔心什麼。是怕遇到人類,還是怕遇到妖怪?是怕遇不到,還是能夠遇到?若是人類,說不定可以對她們出手相助,但也不一定,畢竟妙妙是個妖怪了,除非對方認不出來。反之卻不好說,妖怪要辨認人類的身份可是十分容易的。所以這一切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她都不確定。一直與妖怪相伴,她對自己的身份認知感到一種疲憊。薛彌音並不清楚,與鐘離寒觴一並前行的那些人,是不是偶爾也會這樣。應該不會吧?畢竟他們之中是人類比較多。那麼,那個狐妖會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嗎?
算了,這些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她隻是繼續同妙妙一起走。天色有些暗淡了,她們紮紮實實地走了一個白天。不知何時,四周隻剩一片茫茫的白色,但還不是很冷,她不清楚為什麼,可能這些雪是由靈力維持的。的確,在這裡,她已不似下午那陣那麼累了。隻是這一切仍有些不夠真實,畢竟就在昨天,她還能在花叢間聞到夏天走近的味道。就這麼一天的工夫,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深冬似的。
那個短暫溫暖過的深冬。
“現在的高度還不是特彆冷。彆看四周都是雪,還沒到真正冷的地方呢。”妙妙一邊走著,一邊說著,“趁溫度還合適,我們可以先找個地方休息,等天亮了再……”
話說到一半,她的聲音和腳步都突然停下。彌音還沒弄清怎麼回事,隻見妙妙突然大步向前走去,她趕忙跟上。她問: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
“有光……天呐。”她的語氣有些激動,“這裡竟然有誰在生活。好像——是妖怪。”
確定這一點後,她的步伐加快了。薛彌音心裡有點怵,她隻是遠遠地跟在後麵。自己這位老友的膽子可真夠大的。按理說,不論是人類還是妖怪,她都不應該保持警覺麼?不過,若有普通的人類生活在這裡,薛彌音也不敢放鬆警惕。在這樣複雜的地形與艱苦的條件下,怎麼樣的人才能在這裡安心地過日子?
在這相對平坦的雪地上走了一陣,身後是她們長長的腳印。不多時,薛彌音果然也看到了一戶人家。那是一個孤零零的小房子,卻是白色的,在黑夜裡十分醒目。從那白色的屋子中露出溫暖的橙色燈光,令人光是看著便心生暖意。到這裡,妙妙的腳步放慢了些,但彌音卻提了速度。對於火光,人類從古至今都心生向往。這意味著溫暖,意味著安全。不論是對簡單的太陽的敬意,還是對火神的崇拜,亦或是其他宗教神話裡光與火的化身,總有人看待他們是那樣虔誠。而對於飛禽走獸、花草樹木起源的妖物,麵對火光,便不那麼喜愛了。似乎即使是人類本源的妙妙,在接近時也心生抗拒。
當彌音追上友人時,兩人雙雙停住了腳步。她們就在不遠處靜靜觀望,沒人再上前。
天上飄起零星的雪。薛彌音伸出手,恰有一枚細小的雪花落在指尖,但她並沒有覺得冰涼,隻像是一縷蒲公英般毫無重量。從純白的小屋中走出來一個小小的影子。彌音以為那是看門犬,可瞧了半天,又覺得像貓,難以分辨。那小動物也是純白的。它大約為這紛紛揚揚的雪感到驚喜,在門口疾步跑了兩圈。雪落在它的身上,幾乎融進它的毛發裡。
這時候,彌音感到身上掛著的三味線微微震動了一下。
一股靈力從三味線中奔騰而出,化為一隻三花貓的模樣。阿淼不知為何突然衝了出來,朝著屋前打滾的小動物去了。那白色的小獸察覺到危險,一個鯉魚打挺,咻一下躥回了屋子,房門也啪嗒一聲隨之緊閉。阿淼終究是沒趕上,它焦慮地扒拉起門來。在意識到這是徒勞的以後,它惆悵地發出哀鳴。貓的聲音是多樣的,它委屈時發出“嗷嗷”的叫聲,憑誰聽了都覺得淒厲無比。
到這份上,薛彌音便與她的同伴走近了小屋。她們來到門前,阿淼仍徘徊著,時不時跳起來試圖推動木門。門雖是木頭做的,但也是白色,在這冰天雪地裡並不起眼。
“它可能……是想和剛才的動物玩。”薛彌音不太確定,“呃,至少根據以前的經驗是這樣的。而且,這證明那東西能看到它。”
“是狐狸的氣息。”妙妙也望著小門。
彌音伸出手,將不安分的三花兒抱了起來。她騰出一隻手,靠近了緊閉的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