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們在關心那個孩子的事兒。墨奕,是吧?說是我兄長曾將她擄走,安置在我們府上——但我並不知情。講真,我平日連這個地方都不怎麼回來。但凡你們去公安廳隨便打聽一下,就知道我幾乎天天在辦公室留宿,根本顧不得回家。
彆激動,我不是說,我不會為此事負責。再怎麼說,昭辰是我親哥,這件事我們羿家難逃其咎。我會與天權卿商議補償一事。若有什麼我能做的,做得到的,會後我們儘管提便是。噢……不是開會,隻是閒聊。不好意思,職業病犯了。
這孩子現在的狀態,好像不是天權卿本人吧?算了,無關緊要。我無意撇清關係,隻是想借此引出一個話題:關於閣樓的設備,想來你們也瞧見了。我當時忙著質問昭辰,還是讓白冷帶著你們去看的。
那些設備,不過隻是我們財產的冰山一角。其餘的器械更加貴重,也沒有安置在這棟樓裡,你們不用擔心無意碰壞什麼。沒錯,你們大概也猜到了,這些東西,是從莫玄微那裡來的。但這些設施都很陳舊了,是很多很多年前,他支援給羿家祖輩的。也有些新的,是天璿卿替老師料理後事時,皋月君討來的。但現在,應該沒什麼人會操作了吧。
羿家確實和莫老有很長時間的合作關係。我不怕承認,其實我的祖輩,沒有貢獻出多大程度的價值。他們所做的最大的投入,應該就是人力了吧?我說的不是人手,而是指……試驗品。好吧,我知道這不好聽,那換個稱呼——誌願者。
哈哈,這些秘密我還從未同任何人講過呢。我現在願意說出來,還不是拿各位當朋友?不過若是有的朋友,在離開我家後出去亂講,我也拿你們沒什麼辦法。總不能以權謀私,公報私仇吧?羿某不是這種人,這也不是羿家的做派。我們講求的就是有話直說,光明磊落。當然了,我是並不怕你們這麼做的。畢竟這等謠言,比我能聽到的版本離譜太多。
這個秘密啊……就是羿家的祖輩,並沒有我父輩鼓吹得那麼厲害。說是莫玄微的合作夥伴,實在抬舉,簡直算是給自己臉上貼金了。這個秘密,就連我兄長也是前天才知道的,各位是不是有點驚訝?哈哈,他當時的反應更有意思。
不過莫老大度,並不對這些對關係的稱呼斤斤計較。反正,我們的確做了很大的貢獻,不是嗎?科學研究最需要的是什麼?好奇心,還有一點……奉獻精神。當這兩種東西完全體現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事情就有些難辦了。
實際上,優秀的人往往同時具備這兩種特質。可這樣一來,他遲早會出事的,研究不就進行不下去了嗎?所以說,羿家的幫助終歸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雖然更早前,他們曾試圖以非法的手段,將更多無辜的外姓人牽連進來,但現在我們早就不是這種人了。必要的犧牲已經結束,是輪到我們回饋的時候。
要問我的祖輩為何那麼極端的話……可能是因為,那時候,羿家實在混得太慘了。你們聽到的版本是什麼?羿家在內陸,是小有名氣的研究者,是吧?那都是後話了。其實在更早前,我的祖輩就投奔到莫玄微的麾下。他們的約定便是,羿家會傾儘全力,甚至子孫後代都將為他的研究獻身。同時,我們有權獲得一切由此而來的數據,還有相關設備的使用權。
是不是聽上去有點兒虧?還感覺他們傻乎乎的?那就錯了。對當事人而言,這的確不是公平的買賣,但對整個家族來說,這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協議的優越性,終將在時間的見證下得到體現。唉,實驗中,我們也慘死了許多親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若不是沒得可選,誰會選擇將自己的命運交給素不相識的人呢……我家啊,就是一直這樣忍辱負重,苟且偷生。最初,我的祖輩有多慘呢?他們並不是為了出人頭地,為了有一番作為,才甘願參與的——他們隻是為了活下去,明白嗎?僅僅是活著,甚至無從去談什麼尊嚴,什麼體麵。能意識到這是一件光榮的事,還要多虧莫老的教導,還有我先輩的開明。
他們當然不是唯一的誌願者了。那時候,為了混一口飯吃,他們隨很多被選中的家族來到了南方的研究所。但最後,隻有我的祖輩是合格的,他們的體質完美符合參加這個項目的標準。他們幸運地留了下來,並要求所有親屬及其子孫一同參與。很多孩子在莫玄微的幫助下,終於能進入學堂;另外一些聰明的人,甚至擁有了與他共事的機會。所以說,我們家的血脈還是挺聰明的吧?
什麼?其他的家族?我怎麼知道。又不是發生在我這一輩的事。
不過,能對自家人下得了手的,對外姓人能有多仁慈呢?至少在當時,由於人員不足,加之實驗推進得並不順利……我的祖輩不得不將手伸得更長。這次,莫玄微沒有阻止。畢竟“誌願者”總是很稀缺,不同項目組的參與者不可能隻來自一個家族……我們不過是其中一個項目的協助方罷了。
百姓們在亂世中苟活本就要拚儘全力,為研究現身,也算是死得明明白白了。你們那是什麼眼神?我承認我們家做過壞事,但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人類變得更好。沒錯,全部的人類,整個世界、整個人間的人類,而不僅是曜州。
比起那些無依無靠、活著也沒有什麼希望和未來可言的人,還有那些窮凶極惡、死不足惜的罪人,能為人類的事業獻出寶貴的生命,不也算是死得其所嗎?羿家的祖上正是能位列其中的,無所謂你們定義為哪方。
這一切殘酷的事,終於在我的母親身上畫上了句號。是的,我的母親……她是與羿家毫無關係的人。此前親身參與實驗的家庭成員,連配偶都是指定,我的母親則是例外。按照現在的話說是什麼?姑且也算自由戀愛吧。但,她是因為深愛著我的父親,才會做出這種程度的犧牲。當然,我知道外麵傳言她並不受寵,那又如何呢?至少她生活優渥,並不被虧待。而且她如今也是羿家的主母,她本人都說,自己已經相當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