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惠又抱著凍凍睡著了。
在這種地方休息實在不是明智的選擇。這裡跟迷宮一樣錯綜複雜,梧惠從來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走過這條路。她經常遇到奇怪的現象。除了先前的“穿堂風”、牆體裡的骨骼、變化成貓的不明物種,還有莫名傳來的哀歌、看不懂的壁畫、分泌血色的牆頂……
分明隻是由普通木架支撐起的土質結構,究竟哪兒這麼多發生靈異事件的理由。連梧惠自己都覺得,自己的精神意誌不知何時被鍛煉得如此強大。她有時候都覺得,自己沒走幾步就開始打瞌睡。她心裡清楚,是壓力太大導致的。
累的時候,她就把凍凍喊回來。抱著這團毛茸茸的東西,靠著牆角,把膝蓋蜷縮起來,給貓箍著,她就眯著了。凍凍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適應,還暖和,沒一會兒就打起呼嚕來。說來也神奇,可能貓咪的呼嚕聲真的有什麼特彆的功效。每次她再睜開眼,就像是充過電一樣精神抖擻。隻是,梧惠也不知道自己每次睡了多久,又醒了多久。她沒什麼時間概念——她的表停了。
但她的手電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可能拿的時候,電量本就不是滿的,現在已經告急。燈的亮度變得晦暗,梧惠提心吊膽,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徹底熄滅。
“要是燈滅了該怎麼辦啊……我還順了個油燈,但肯定撐不久的。”
“喵。”
她也不知這算是自言自語,還是和凍凍聊天。反正貓是絕不可能用人話回應。雖然她給自己帶過路,也開過門。但勉強它口吐人言,還不如讓它炒個四菜一湯來得現實。
凍凍突然加快腳步。梧惠連忙跟上去,生怕被落下,讓奇怪的生物掉了包。她很快聽到前方傳來水聲——雖然不是水管的聲音,也不是涓流的聲音,但的確是某種液體的動靜。快出去了嗎?她追上去,一刻也不敢鬆懈。
果然,她從隧道裡走出,來到了一處開闊的地帶。但這裡仍然是地下麼?到處都黑漆漆的,隻是微弱的手電光不再能碰觸到牆壁上。她四下觀望,看到前方有一個平靜的水潭。它靜如死水,怎麼會發出剛才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裡麵遊動嗎?
她害怕地後退一步。凍凍折返回來,示意她沿著水邊前進。一路上,她非常警惕於那寬闊的水麵。潮濕的氣息彌漫著,她神經緊繃,生怕躥出什麼東西來。
好在有驚無險。梧惠被凍凍領到一處金屬架前。架子不知道是用於固定什麼,還是支撐什麼,但至少上麵有個垂直的梯子。梧惠裹好深紅的大衣,背著沉重的包,試著向上爬行了幾下。
“太沉了……感覺爬了多久呢。就沒有樓梯嗎?”
大約是沒有的。但是,這些東西,她一樣也不想扔下。這可頭疼了。不是她不敢向上爬,而是抬頭望去,根本看不到哪裡到頂。手電的光本就很弱,照不了多遠。就算她把手電裝起來,一路黑著爬,她怎麼能保證在體力耗儘前成功登頂呢。
頂上又有什麼?若上不去,她還有力氣下來嗎?
這些都是問題。
即使是這豎直的梯子,凍凍還是敏捷地跑了上去,沒一會兒就看不到它的影子。一路走到現在,梧惠已經克服了太多她想過的、沒想過的困難。就這麼回去的確讓人心有不甘,更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怎麼回去。
死馬當活馬醫吧。大不了沒爬到頂,累得摔死。
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糟糕的結果了。
攀爬實在是耗費體力的活動。梧惠剛爬沒幾分鐘,就開始後悔,應該睡一覺再說。她安慰自己,好在包裡的食物被消耗了些——雖然隻是一點壓縮餅乾,但水喝完了。她不敢用池子裡的補充,不知道乾不乾淨。仔細想來,自打離開營地,就應該做好沒有任何補給的心理準備。
羽……真的會在這種地方嗎?
不,不要懷疑——不能懷疑。事已至此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是抱著拯救什麼的決心,抱著相信什麼的決意,就不要再思考這之外的事。她正是為此而來的。
所幸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她在體力耗儘前順利來到了鐵塔的頂端。這裡是又一處平台。她拍拍手上的灰,感到一陣刺痛。她重新打開手電,仔細觀察了一下,沒有明顯的外傷。很可能是梯子上有什麼鏽跡,或是其他毛糙,導致皮膚有些許劃傷。沒有紮進肉裡就好,這兒可沒有破傷風給她打。
她在鋼結構的平台上環顧四周,看到了牆壁的方向,有一處門洞,但沒有門。這是牆體還是岩體?梧惠並不能分辨。隻有這一條路,她便跟著貓走過去。
這裡應該是建築了吧?她聞到明顯的、屬於水泥的氣息。或者說,隻有在水泥建築裡才能聞到的潮濕的黴味。從這兒開始,一切又都變得熟悉。這裡的布局,和之前那些建築裡的布局沒有太大區彆。
“兜兜轉轉,彆又繞回來了吧……”梧惠皺起眉,“這是哪棟建築?乾什麼的?”
她沒有得到答案。附近沒有文字性的東西。她跟著凍凍在走廊前進,左右的門都隻寫著門牌號,沒有其他任何信息。
308,309,310……
原來這裡已經是三樓了嗎?梧惠回想著剛才爬過的距離。但可能她是從更深處上來的,這也沒什麼參考價值。幸運的是,在手電的電池徹底沒電之前,她找到了新的光源。
有一個敞開的工作間,裡麵有很多工具。可惜這裡的手電也不能使用,其他的電池也漏液了——天啊,還是十年前的型號。不過,她發現了富裕的燈油,還有半盒火柴。她試著劃亮一個,有些受潮,但不是不能用。
之後,梧惠將手電收起來,改用油燈前進。油燈的光不能照得太遠,但可以把周圍都照亮些。凍凍耐心地等她折騰好,這才重新帶路。
可是很快,凍凍就不知道又上哪兒去了。
她低聲呼喊著,怕招惹到凍凍之外的**生物。研究所的危險,她沒有親身經曆,但光是聽那些人的遭遇就已經心驚膽戰了。沒有任何人應答,隻有她自己輕薄的回聲。
……奇怪。
雖然提著油燈,不能看清走廊的全貌。但越往前走,她越覺得這裡很熟悉。她耳邊傳來隱隱的耳鳴。該怎麼說呢?就好像,在夢裡見過似的。
夢裡。
……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