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看上去,的確是個小被子,但上頭竟用畫符的朱砂勾勒花紋。
公輸天元嘴角上揚,笑道:
“這不入冬了麼,趙兄有修為在身,倒不怕寒冷,但想必家眷總是怕冷的,此物,我命名為‘閨房之樂’,隻要將其披在身上,便會源源不斷釋放溫暖……”
閨房之樂……什麼破名字,異界電熱毯麼……趙都安無力吐槽。
公輸天元則興奮於,可以向“知音”展示自己的最新發明:
“我這就演示給你看!”
恰好院子外頭有幾名年輕神官走過,公輸天元一個健步走出去,熱情招呼道:
“幾位師弟,師兄這裡有一物想請諸位幫忙測……”
話沒說完,那幾名年輕神官麵露驚恐,逃也似的離開了,人跑走了,聲音才慢悠悠飄過來:
“師兄大作,我等無福消受,還請另尋高明!”
這一幕看的趙都安一陣牙疼,心想這胖子的製造的鎮物到底有多危險,把人嚇成這樣……
突然就回想起,上次對方給自己展示那些稀奇古怪的發明了。
公輸天元被拂了麵子,大為不悅,隻能走回來,一屁股坐下,將“閨房之樂”披在自己身上,很認真地裹住,認真道:
“就由我向趙兄演示,你看,隻要這樣披上,無須任何操作,這件鎮物就會自行升溫,令人好似置身於溫泉之中,全然不懼寒冷……”
趙都安麵無表情看著小胖墩漸漸紅溫的臉,滾落汗珠的模樣,以及頭發上漸漸嫋嫋升起的青煙……
委婉提醒道:“公輸兄,你頭發著火了……”
公輸天元:??!
當穿著玄色神官袍,身材嬌小,五官精致,氣質有如暗夜精靈般的金簡出現在工坊小院中。
看到的,就是敞開大門的堂屋內,正在奮力撲滅燃燒的棉被,狼狽不堪的五師兄。
“……”金簡悚然一驚,很認真地用兩隻手,將鼻梁上眼鏡片驟然浮現的白霧一點點擦掉,繼而謹慎地後退了兩步,如臨大敵:
“你們在做什麼?”
趙都安眼睛一亮,有段時間沒看到少女神官了,正要解釋,就看到公輸天元頂著一頭燒焦的頭發,和熏得烏黑的臉,尷尬地逃也似離開,丟下一句:
“師妹替我招待趙兄,我去換件衣服……”
金簡默默捂臉,覺得天師府的威嚴都被丟光了。
等礙事的人走了,趙都安笑嗬嗬看向修為同樣大有長進的金簡,微笑道:
“好久不見。”
金簡走入房間,摘下眼鏡,眼神再度失去焦距,顯得呆呆的:“啊?很久沒見了嗎?”
她不怎麼計算時間。
“……眼鏡不戴了?”趙都安尷尬地重啟話題。
“入冬後,有霧!”金簡理直氣壯。
……好吧,這的確是個難辦的問題,不過你們術士就不能弄個類似“除霧”的法術陣紋什麼的麼……趙都安無聲吐槽。
金簡是個不大會閒聊的性子,坐下後鄭重其事:
“師尊說了,感謝他就收下了,但禮物拿回去吧。”
不收禮?你確定這是老張那個白嫖成性的家夥的原話?
趙都安一臉不信,隻能歸結為,老張作為明麵上的天師,需要保持逼格……這麼一想,倒是他不懂事了,送禮應該私下送才是,這次多少有點沒遮掩了……
唉,這麼低級的錯誤,趙秘書你怎麼能犯呢?
是因為隨著地位抬高,危機感減弱,失去如履薄冰的心態了麼?
趙都安默默檢討了下,旋即心中一動,突然問道:“天師不會在接待彆人吧。”
領導什麼時候會嚴詞拒絕禮物?
很可能是有外人在場的時候。
金簡大為震驚,心想他好聰明,自己分明一個字都沒透露,怎麼就給這人猜出來了?
“天師在接待誰?”趙都安好奇詢問。
金簡小腦袋搖成撥浪鼓:“沒有,才沒有。”
她的嘴巴是很嚴實的!
趙都安一臉遺憾,歎了口氣,看著地上那一大堆禮盒,歎息道: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原本我還想著,這麼多盒子我拿不過來,準備給金簡神官一些辛苦費來著,可惜,天師既然不收,也就隻能作罷。”
說話的同時,他從袖子裡拿出厚厚的一卷散發油墨味的銀票,足有數千兩。
金簡散光的眼珠一下子就直了!
她張了張嘴,伸手虛抓空氣,如同上岸離開水的魚,紅潤的臉色肉眼可見枯萎下去。
我就知道,每個人都有弱點……趙都安作勢將銀票收起,隨口道:
“不過,若是神官願意告知……”
“大師兄!鐘判!”金簡毫無心理負擔,竹筒倒豆子一般道:“大師兄回來了,正和師尊說話。”
鐘判?那位情報中,在煙鎖湖攔截龍樹菩薩的“小天師”?
趙都安眯起眼睛,小天師若已歸來,那是否意味著,龍樹菩薩也已回京?
這麼說,西域使團應該也要抵達了吧。
金簡美滋滋將厚厚一大卷銀票抓過來,蘸著口水一張張清點起來,越數越樂嗬。
“咦?趙兄將分紅給你了啊。”門外,換了一身新袍子,並整理好發型的公輸天元走進門來。
金簡茫然抬頭:“分紅?”
公輸天元點頭道:“對啊,之前硝石製冰配方的餘款,這是你的那部分分紅。”
所以……這本就是我的錢?
金簡怔怔看著手裡的銀票,一下感覺不香了。
……
……
天師府深處,大榕樹生長的庭院中。
整座院子沒有一片雪,地上還生長著青草,仿佛在大榕樹的庇護下,此地自成一片四季。
身材高大,眉目狹長的張衍一坐在竹椅中,雙手交疊,審視著背負猩紅赤潮劍,容貌天生凶惡的“小天師”鐘判,笑著道:
“許久未歸,看來你亦有所得。”
鐘判恭敬地捧著紫砂壺,給老天師斟茶倒水,規規矩矩道:
“弟子駑鈍,勉強寸進。不知其餘幾位師弟師妹如何?”
張衍一歎息一聲,惆悵道:
“他們也都許久沒回來了,不知又在哪個地方遊蕩。再過兩月便是年關,也不想著回來。”
大師兄鐘判道:“想來他們也是憋著一股勁,想有所突破,再回來見師尊。”
“你啊,就為他們找補吧,”張衍一哼了一聲。
鐘判好奇道:
“師尊,您要我護持的那個趙都安,究竟有何特殊?值得您冒著插手朝廷世俗權力之爭的風險,也要出手?”
煙鎖湖刺殺,若細究起來,天師府已經算插手朝局了。
隻是因為攔截的是同為“世外”修士的龍樹,加上二者明麵上沒有卷入其中,倒也無人深究。
天師府傳承上千年,能屹立不倒,很大程度就仰賴於“不插手世俗”這條規矩。
張衍一沉默了下,說道:
“那趙都安……為師也說不好,看不清,琢磨不透。”
鐘判大吃一驚,天下之人無數,又有誰能令自家師尊都看不透的?
“師尊做事,自然是有道理的。隻是……”鐘判遲疑道:
“那趙都安終歸是朝廷之人,這次也就罷了,等到明年,女帝登基滿三年,龍氣穩固,能離開京城時,隻怕天下局勢又要大變……
倘若女帝真要封禪洛山,尋求突破……便不隻是皇家之爭了,武帝青山,神龍寺與西域祖庭,都說不準是否會乾預……到時候,這趙都安若卷入其中,那咱們……”
張衍一視線上移,沒有回答大弟子的詢問,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建築,投向了西方,說道:
“西域的人進城了。”
……
京城西門,守門軍官正指揮士卒掃雪,就看到了城外緩緩靠近的車隊。
——
s:寫章日常,舒緩下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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