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茂發泄完畢,身體後仰,重重將自己摔進太師椅,手扶額頭:
“罷了,罷了,古語有雲,強龍不壓地頭蛇,終歸是本公太久不在京城,卻不料區區一年功夫,就長起來一條咬人的蛇。”
曹克敵吃驚道:“義父,您是說……”
“趙都安,”曹茂咬牙切齒,吐出這個名字:
“本公之前就奇怪,此人為何偏要在刑部,與你衝突,隻因那北地血刀當過他一段時日的護衛?簡直可笑。如今看來,是奔著本公來的。”
曹克敵皺眉道:“義父是說,那些衙門不肯用力,是因那趙都安打過招呼?”
曹茂想說什麼,忽地將其餘幾人趕出屋子,等屋內隻剩下二人,才臉色陰沉道:
“我與那趙都安素無來往,他豈會平白無故,因這麼點小事與我們作對?隻怕此人也隻是個辦事的嘍囉。”
曹克敵試探道:
“那難道是湯達人?此人與義父素來不和……”
曹茂卻搖頭,眼神幽幽地道:
“是陛下。民間散播消息還能說是本公政敵所為,但大理寺那起案子來的太突兀,最關鍵是都察院的那群言官……嗬嗬,隻怕是陛下對我們不滿,要敲打敲打啊。”
曹克敵麵色焦急:
“義父,若真是陛下所為,那該如何是好……”
曹茂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不悅道:
“何故自亂陣腳?本公在內,有諸多結盟勳貴,在外,有拒北城邊軍十萬,咱們這位陛下才登基幾年?無非敲打而已。”
如今聲勢雖大,但曹茂隻是驚怒,並不驚慌。
因為在他看來,女帝絕對沒有掀桌子,對自己動真格的底氣。
這時,突然房間外頭傳來管家聲音:“國公爺,宮裡有人上門!”
父子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神含義:來了!
少頃。
一名捧著拂塵的太監笑嗬嗬登門,拜見後,才說道:
“近幾日,城中民意洶洶,都在傳與國公爺有關的流言蜚語,陛下自是不信的,隻是架不住都察院的禦史連番彈劾,總不好置之不理。
故而,陛下希望明日早朝,國公爺上朝當麵解釋一番,也好平息爭端。”
曹茂毫不意外,甚至有些猜測命中的得意,隨口道:
“回稟陛下,本公明日會上朝。”
按他預想,無非是當庭與言官們對質一番,隻要自己略微表達下對女帝的尊敬,讓女帝麵子上過得去,再不疼不癢敲打一下,事情也就過去了。
“女子稱帝,又能有什麼膽氣?無非是拿後宮裡爭鬥那一套放在朝堂罷了。”
曹茂發動精神勝利法,隻是卻莫名生出一股不安
——那位陛下,真的隻是這點手段嗎?
不過,想到被自己牢牢抓在手裡的北方邊軍,他一顆心又穩了下來。
……
……
當晚,京城寒流席卷,氣溫驟跌。
自西域使團離京後,清朗了好一陣的天空再次給烏雲遮蔽,後半夜的時候,便已緩緩飄落下鵝毛雪來。
清晨。
趙都安推開房門時,映入眼簾的便是慘白天空下,紛紛揚揚如紙屑的雪花。
庭院中,家丁們已經在抱著掃帚清掃。
趙盼難得的竟然起來了,不過看那瑟縮的樣子,應該是給凍醒的。
這會和她那條京巴犬,一人一狗蹲在火爐旁烤手(爪)。
秋水般的明眸還憧憬地望著外頭,看到趙都安走來,少女開心道:
“大哥,這場雪好大啊,下午應該就能到堆雪人的程度了。”
好嘛,這小妮子已經在琢磨堆什麼雪人好了……恩,上一輪降雪雖然稀稀拉拉許久,但並不厚實。
趙都安卻想起了前世看到那些網絡大神,一個個把雪人堆出各種炫酷模樣,比如雕成一條龍什麼的,酷斃了好嘛……
“快點把門關上,不怕吹病了?”
尤金花掃興地領著幾名丫鬟,端著餐盤從外頭走進來。
鵝毛雪花落在美婦人盤起的發絲上,黑白對比鮮明。
“奧。”少女失望地關上門,房間中溫度才緩緩攀升,趙都安搖頭笑笑,飯桌上與家人閒聊。
尤金花興奮地給他彙報,家裡采購了多少年貨。
“眼看著就要年關了,不知今年除夕的燈會怎麼樣。”美豔繼母滿眼憧憬。
在大虞朝,除夕是重大節日,人們頂著寒風都會參加燈會。
當然,除夕日也不會冷,哪怕天氣惡劣,天師府的大神官們都會聯手更改天象
——這也是神官們除了大的天災外,極少數會出手乾預天氣的時候。
隻可惜,前兩年因為玄門政變的影響,導致京城氣氛肅殺而跌宕,年味大減,除夕燈會更是名存實亡。
今年女帝政權逐漸穩固,才有了恢複跡象。
趙都安卻有些走神。
飯後。
他換上官服,拿起寒霜劍出了衙門,車夫小王已經在外頭等候。
“大哥今天好像心事重重的,上衙門也格外早。”趙盼抱著京巴犬,好奇地嘀咕。
尤金花裹著厚實的裘皮,遮住了豐腴身段,說道:
“男子總是有大事要做。女眷管好家裡便夠了。”
趙盼扯了扯嘴角,對母親這段封建發言理解但不接受。
……
冬天的早朝時間推遲了很多,趙都安出門的時候,還沒到上朝的時候。
但他估摸著,朝臣們已經陸續趕往午門了。
他今天不準備去金鑾殿,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者說,在他與袁立的計劃中,金鑾殿上的彈劾是上半場。
由袁立負責。
而趙都安要操持的,是下半場。
“大人,是在這裡等麼?”
小王將馬車停在一個路口,問道。
趙都安拉開車簾,點了點頭,也不放下簾子,就靜靜望著外頭飄下的鵝毛雪。
這時候,整個街道都已經鋪上了一層白,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太多。
昨日,欽天監張貼了告示,今天有暴雪,不過時辰在午後,眼下還不很大。
怎麼說呢,有神明,有術法的世界裡,天氣預報確實比上輩子準一些……
“駕!”
忽然,路口對麵街道有一輛馬車走來,在經過路口時停了下來,車簾掀起,探出湯平、湯昭這一對姐弟的臉。
“趙大人!”湯平跳下馬車,走到了這邊車廂外,拱了拱手,執了個下官見上司的禮。
湯昭則不大情願,跟著走了過來,隻是點了點頭。
趙都安沒有下車,隔著窗子笑了笑,說道:
“準備的如何了?”
小公爺湯平用力拍了拍胸口位置,示意東西在裡頭,他眼神中仿佛藏著跳動的火焰,那是一種參與大事件的興奮和激動:
“早已妥當了,我父親也要我轉告大人,勳貴那邊也已談好。”
趙都安點了點頭,微笑道:
“辛苦了。快上朝了,你們快進宮去吧,莫要錯過時間。”
胭脂馬湯昭眨眨眼,她今日沒有攜帶自己的馬槊,身上披了一件厚實的紅色披風,好奇道:
“你不一起去嗎?”
趙都安擺擺手,笑眯眯道:“我在外頭,等你們。”
奇奇怪怪的……麥色肌膚的湯昭嘀咕一聲,轉身與弟弟一起上車,直奔皇宮。
趙都安目送姐弟遠去,放下窗簾,背靠柔軟的車墊,閉上眼睛,平靜道:
“走吧,我們去下一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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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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