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的是逆黨規模龐大,足有數十人,也不知能否拿下。
欒成厲聲道:“既知本府名號,便束手就擒,總好過為那反賊莊孝成送命!”
趙都安似乎笑了笑,沒有半點逆黨深陷絕境應有的恐懼。
他眼神睥睨著欒成,問道:“伱如何得知我們到來?又是何時入奉城?”
欒成愣住了,一眾官差也都懵了,心說這屆逆賊都這麼硬氣嗎?
怎麼一副反過來審問的姿態?
“大膽!”欒成麵露慍色,冷笑道:
“好一個逆賊,猖狂至此,竟膽敢反問本府,好好好,莫非是你仗著這許多人手,便膽敢對抗官府麼?張儉!”
一聲令下。
那名黑臉冷峻如鐵,穿滾邊鐵捕短衫的捕頭跨出一步,鞋子踩在地磚上,“哢嚓”一聲凹陷出蛛網狀凹痕。
不同於凡人之軀的欒知府。
半生行走江湖,曾也是江湖中一方武道高手的張儉在踏入客棧後,便隱隱感覺到了壓力。
壓力不在於那些持刀的錦衣。
而來自於逆賊頭領身旁的幾個明顯古怪的人:
努力背負雙手,挺起胸膛,鼻孔朝天的胖子。
戴著古怪的鏡片,用手指努力撐開眼皮,一臉迷糊的少女。
背著酒葫蘆扶著彎刀刀柄的男人。
縮在角落裡,低著頭,將一張臉埋在散亂黑發裡的女人……
病秧子書生、臉上覆青銅麵甲的女子。
這隊伍幾乎將“邪門”二字焊在了臉上。
十分中,透出十二分的不對勁。
哪怕是看起來最“正常”的那一男一女,也總給他一股淡淡的威脅感。
張儉心中叫苦,心說大人你可彆說了,這次好像踢到鐵板了。
不過事已至此,在江湖中闖蕩半生的他更知道,狹路相逢勇者勝,眼下的局勢,想要安全退走是不成了,與其被動防禦,不如擒賊先擒王,或還有一線機會。
所以,在知府吐出“張”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動了,跨出一步的同時,雙手同時抽出腰間的兩把刀。
兩把刀一長一短,長的厚重狹長,名為震雷。
短的薄如蟬翼,名為秋葉。
這一刻,長刀晨雷嗡鳴震顫,氣機以燃燒的姿態,化作一縷縷虛幻的火焰,循著毛孔噴出,纏繞向那式樣與東海浪人近似的狹刀,於刀尖流淌落下,一滴滴落在地上,將地磚灼成斑駁焦黑痕跡。
短刀秋葉突兀擲出,在半空中旋轉如輪,以電光之勢,從另外一個角度,朝站在最前頭的趙都安夾擊。
“好刀法!”
趙都安眼睛一亮,以他如今的眼界,江湖中的武學已很少能令他驚豔。
但這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刀法,雙刀一明一暗,一走偏鋒,一重正道,正邪相佐。
出刀的時機與果決亦可圈可點,不愧張晗隻見過一麵,就記在心裡的鐵捕。
恩,其餘不說,僅憑此人紮實的武道便與牡丹堂緝司張晗不相上下。
哪怕在京城,也能掙出個地位來,放在這地方做個知府護衛,的確屈才了。
諸多念頭刹那間閃過,那飛旋的秋葉刀已經撲至麵門。
趙都安的發絲微微朝後掀起,他正要試一試新掌握的“佛門金鐘罩”,身後的浪十八卻已掠出。
背著酒葫蘆的北地血刀滄桑的臉上滿是青色胡茬,瞳孔中倒映飛旋如轉輪的秋葉刀。
他腰間滿是疤痕的拇指上移,將雪亮的西域彎刀挑出。
院中仿佛亮起一泓月光。
浪十八指頭輕佻,彎刀便雀躍般飛出,牽引著他的手,“叮”的一聲撞在飛旋出虛影的秋葉刀上。
看似薄如蟬翼,實則可以腰斬一名成年男子的秋葉刀毫無抵抗,被彎刀磕飛。
嗖的一聲偏離軌道,擦著金簡的頭皮噗的一下,狠狠刺入眾人身後的廊柱上,刀刃紮入一半,刀柄兀自震動!
雙手撐著眼皮的金簡懵了下,腦後一輪泛著血光的月亮虛影緩緩淡去。
世間境的浪十八一刀砍出,勢如破竹,眨眼出現在張儉身前,耳畔傳來趙都安憊懶的聲音:
“小懲大誡。”
浪十八隨手將彎刀丟下,五指張開,化刀為掌,在張儉駭然驚恐的視線中,將這名名聲大噪的捕頭打的雙腳離地,朝後如炮彈般飛出。
“轟!!”
張儉撞爛客棧的窗子,砸入室內,撞翻桌椅,窗戶上隻留下一個人形的大洞。
浪十八用腳踢起彎刀,收刀入鞘,平靜地走回了隊伍,仿佛做了一件小事。
而公輸天元等幾人一副無趣模樣,並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
江湖高手又如何?隻是個神章境,浪十八全力出手下,對方沒有任何翻盤的可能。
一片寂靜。
“咣當!”
一名官差手一抖,刀掉在了地上,其餘府衙官差也一副見了鬼的神色。
“世間武夫?”有人猜出可能,但旋即生出強烈的茫然。
逆黨中的世間強者,何時有這麼一個?
知府欒成呆立當場,怒色還僵在臉上,額頭冷汗沁出,在冬日裡迅速結冰。
按他設想,此次抓捕,最多遇到幾個神章境,已是極限,憑借張儉和一眾官差足以應付。
但顯然情況超出了預料。
這時候,一門心思不能在朝廷麵前跌份的公輸天元撇撇嘴,從寬鬆的袖中抓出一隻稻草人,然後屈指輕彈稻草人頭顱。
“啊!!”
霎時間,四麵八方,那些埋伏在屋頂的弓弩手同時慘叫,掀飛出去,每一個都是頭破血流。
“皮外傷,無礙的。小懲大誡嘛,我懂。”
公輸天元笑嗬嗬對趙都安解釋。
你學的倒是挺快,不過不至於啥都攀比吧……趙都安腹誹,不出所料,看到剩下的一半官差麵如土色:
“術士!他是術士!”
欒成頭皮發麻,繼而心如死灰,預感到自己行將為國捐軀。
“欒知府,”趙都安緩緩邁步,走到他身邊。
過程中,那些官差猶豫著,不敢上前。
趙都安伸出手,在後者木然的麵色中,替他整了整衣領,輕聲道:
“我再問一句,你如何得知我們在這裡,又何時到來?”
欒成麵皮抽搐,後背沁出冷汗,卻是咬牙惡狠狠盯著他,眼珠泛紅:
“反賊,你便是殺了本官,也休想令本官屈從!”
趙都安眯著眼睛,身體前傾,近乎臉貼臉,冷冷地盯著中年文士的眼睛:
“你想死?”
欒成閉上了眼睛,一顆心沉入穀底,渾身冰涼,用最後的力氣說:
“殺了我吧。”
預想中的死亡並未到來,近乎死寂的院落中,發出一聲笑聲。
欒成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這名反賊頭目輕輕笑著,緩緩走了回去,說道:
“老侯,把刀都收起來吧,看來咱們的行蹤已經敗露了,嗬嗬,原本還想著悄悄地進城,打槍地不要,看來咱們的對手比想象中更狡猾,那也就都彆裝了。”
侯人猛等錦衣校尉紛紛收刀回鞘,神色鄙夷地看向那群府衙的官差:
“大人,這地方上的官差簡直給朝廷丟人,若是我們,便是敵不過也不至於這般。”
趙都安笑嗬嗬道:
“也彆這麼說,為了那幾兩銀子,把命賠進去麼?”
金簡大感無趣,摘下眼鏡,給她很寶貝似地收起來,放在腰間的包包裡。
“咳……咳咳……”
客棧房間內,捕快張儉咳嗽著踉蹌爬了出來,就看到了這一幕,表情茫然,扭頭看向欒成:
“知府大人,這是……”
欒成同樣困惑不解。
這會就見張晗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麵癱臉看了眼捕頭張儉,說道:
“你還記得我麼?”
張儉一愣,仔細辨認眼前人,覺得有些眼熟,卻記不清,直到張晗拔出腰間的七尺劍,他才愕然撐大了嘴:
“你是……詔衙牡丹堂……張緝司?!”
旁邊,腰間掛著一串飛刀的海棠邁著大長腿走過來,有些煩躁地瞥了這群人一眼,從腰間拿出緝司腰牌,晃了晃,說道:
“還沒反應過來?”
詔衙緝司……又是一個緝司……虞國包青天呆了呆,突然反應過來什麼,他結巴地瞪圓了眼睛,看向趙都安:
“你是……你是……”
趙都安手一抓,抓去易容,露出原本容貌,轉身看向他,微笑道:
“欒知府,你且看看,本官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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