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神官抓下紅蓋頭,從隱身狀態解除,胖臉上一副“我苟不苟”的得意姿態,朝無語的趙都安拋了個媚眼,咧嘴一笑:
“該本神官反擊了!”
說著,他舉起了手中的一張小小的木弓。
這木弓極為粗糙,如同孩童玩具,通體由桃木製成,弓弦以法力凝聚,此刻公輸天元彎弓搭箭,一支桃木箭“嗖”的一下射出。
“這桃箭乃是我晉級世間後,從匠神處得到的法子,如今還隻是最粗淺的階段,若是成品,可射殺神明。”
公輸天元眉飛色舞介紹,一邊手不停地一次次拉弓。
每一次,都有桃木箭矢憑空出現,給他射出去。
“不是……你這都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從哪裡掏出來的啊……”趙都安無力吐槽。
說話間,那一隻隻箭矢卻是嗖嗖嗖,從高空繞過了金鼓製造的“遲滯區”,以拋物線的方式,如一片流星雨,朝盧正醇墜落。
盧正醇也是愣神了下,麵色變化,意識到黑白兩劍難以及時回防,他咬牙切齒,近乎癲狂地喊道:
“你們都要死!”
說著,他突兀吐出一口鮮血,強行壓榨神魂。
在同時駕馭三口飛劍的基礎上,再次狠狠一抓,牌樓上,三口飛劍同時落下。
不隻如此,牌匾上“紫霄宮”三個古樸大字亦迅速黯淡,其中光輝湧入黃綠紅三口飛劍中。
三口飛劍聲勢大振,刹那間布下劍網,將公輸天元的桃木箭矢悉數斬斷。
“這野道士瘋了,世間境也沒法同時負擔太多的飛劍!隻要再撐一會,他自己就扛不住了!這已經是極限,他無法同時駕馭七口劍!”
公輸天元一邊瘋狂拉弓射箭,一邊大聲道。
趙都安大聲反問:“那你能把他拖到力竭嗎?”
不等小胖子回話,盧正醇嘴角溢血,已是氣急攻心,一人獨戰三名世間境,以他的修為,也無法堅持太久。
此刻眼中閃過戾氣,意識到必須速戰速決,他怒吼一聲,氣海內法力不再保留,空中的六口飛劍突然變得極為凶悍。
“小心!”浪十八與霽月聯手,死死纏住第一口。
公輸天元的金鼓幾乎搖出殘影,鼓聲連成一片,勉強壓製住黑白二間。
盧正醇留下一口,在身周環繞,抵擋那些惱人的桃木箭,惡狠狠抬手指向苟在金鐘罩內的趙都安,眼珠發紅:
“貧道倒要看看,你還有多少幫手!”
兩口足以殺死世間初品的飛劍狂嘯著掠出。
這時候,天邊的夕陽終於徹底沉入地平線,天色黑暗了下來,夜幕籠罩了整座山峰大地。
夜晚到來了。
隊伍中,極不起眼,拖拉在一群錦衣身後,耷拉著腦袋,昏昏欲睡的金簡在夜色到來的瞬間,睜開了眼睛。
她臉上的困倦瞬間消失無蹤,作為主修星月神明的神官,夜晚才是她的主場。
氣質神秘空靈的少女身上那一襲如尋常女子的裙子忽然轉黑,變成了柔軟的繡金線的神官袍。
她的頭發飛快生長,眨眼功夫垂至腰際,身軀生長發育,仿佛瞬間跨過了十年光陰,變成了高挑的女子。
金簡左手從袍子中抓出水晶片眼鏡,戴在鼻梁上,右手在空氣中抓出一隻法杖。
她輕輕飄舞起來,越過擔憂的錦衣們頭頂,茫然的目光透過鏡片,看清了前方景象。
金簡小眉頭一皺,法杖一晃,身後忽然浮現出一輪虛幻的月輪。
她身軀朝後倒去,身影竟然撞入月輪中,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盧正醇身後,古舊牌樓上方,一輪月輪緩緩浮現,金簡從中跨出,垂眸望向下方盧正醇的背影。
術法:水中月!
“動手!”趙都安瞥見這一幕,大聲說道,想了下,又忙補充一句:
“活捉加錢!”
貪財少女一下就振奮了,金簡麵無表情雙手舉起法杖末端,將其如棍子一般朝前砸去。
法杖頂端那一顆金色的獨眼咕嚕嚕亂轉,突兀釋放出一圈圈漣漪。
精神已極度緊繃,神魂負載至極限的盧正醇正操控飛劍,即將劈開那座金鐘罩,突然感受到天旋地轉。
他愕然仰頭,循著心中那一股被神明注視的恐懼抬頭望去,繼而……
他隻看到,黑暗的天穹上,一輪殘月高懸,無數星子閃爍。
而這一刻,那殘月與恒河沙數般的星子,在他眼中都變成了一顆顆冷漠的獨眼。
整個星空,於此刻看向他。
無形無質,源自於月神的注視,頃刻間成為了壓倒他神魂的最後一根稻草。
盧正醇“噗”地噴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直挺挺朝後倒下,昏厥過去。
“叮叮!”
趙都安看著那兩口失去動能的飛劍撞擊在金鐘罩上,濺起兩團火星,勉強將金鐘罩撕碎,便跌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另外三口飛劍也同時墜地。
“咚咚咚……”失去敵人的撥浪鼓也掉在地上,停止躁動。
“呼哧、呼哧……”
公輸天元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裡的桃弓丟在地上,胖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先是有種被搶了風頭的沮喪,隨即又驕傲起來,朝著金簡豎起大拇指:
“師妹好樣的,沒跌份!”
趙都安解除維持金鐘罩的手印,神色平靜地看著四周。
戰鬥結束,浪十八與霽月各自在休息,海棠和張晗才緩過神。
身後落在後頭的詔衙錦衣們一個個拔刀持弩,呼啦一下衝上去,將倒地昏厥的盧正醇包圍,小心翼翼綁了起來,並用對付術士的“禁魔鎖”刺穿其丹田,以此封印起力量。
這時候,前方的道觀中,也緩緩亮起了瑰麗的,五彩斑斕的地光,將整座道觀籠罩其中,美輪美奐。
“進入搜查一番,將道觀內其他人都綁過來,然後隨本官回城。”
全程沒有動手的趙都安平靜吩咐。
“遵命!”
侯人猛等錦衣如狼似虎衝向道觀,不多時裡頭傳出女子們驚恐的求饒聲。
……
……
奉城,金福客棧。
夜色下,整個客棧燈火通明,卻沒有半個正常的客人。
客棧大堂內,知府欒城已經喝了足足五壺茶水,上了十次茅房,卻依舊不肯離去,而是每隔一會,便站起身,站在門口望著外頭大街望眼欲穿。
捕頭張儉則坐在大堂角落,默默用絹布擦拭他一長一短的兩把刀。
“欒知府,吃些東西吧,我叫後廚送過來吃食?”
金牌影衛書生從樓上走下來,看到這一幕,頗為無奈。
說著,又遞了個眼神,給同樣在大堂中抱著長劍,戴著半張麵甲的同僚紅葉:
“你去廚房……”
紅葉翻了個白眼,沒動彈:
這個壞事的知府又不是自己的上司趙大人,她才懶得服侍。
身為影衛,她對於這個第一天就闖進客棧,將影衛辛辛苦苦打造的據點一下乾報廢的知府可謂是討厭的要死。
恨不得一劍砍過去。
“不必了,”欒成苦笑著搖頭:“趙大人至今未歸,安危還不知幾何,本官如何吃得下?”
是啊,你吃不下去,但你茶水可沒少喝……上輩子屬茶壺的吧……紅葉撇嘴,兩條大長腿搭在條凳上。
書生咳嗽了兩聲,緩緩走過來,微笑道:“趙少保何等樣人物?欒知府也該聽過他的傳聞,豈會做無把握之事?”
欒成搖頭,認真道:
“趙少保能力本府並不懷疑,但他隻怕不了解奉城的情況。
那盧正醇絕非尋常道人,非但自身修為高強,乃是江湖中可稱宗師的人物,更在整個濱海道,乃至於周邊的地域,都極有人脈。
更不要說還有先帝禦賜的身份,此等樣的人物,豈是隨便就能冠以逆黨,抓來審問的?這將會造成何等樣的影響,你們或許低估了……”
書生微笑道:“趙少保隻是去問話而已。”
你家有帶著大批兵馬去問話的?欒成深吸口氣,強行按耐與這影衛辯論一番的衝動。
他頹然坐在條凳上,沮喪說道:
“況且,本府真正擔心的,還是那逆黨莊孝成。
今日本府受假情報欺騙而來,說明趙少保的行蹤和底細,隻怕早已被逆黨掌握,那莊孝成何等奸猾人物?
那盧正醇若與逆黨無關也還罷了,無非是得罪一番,大不了本府去說和,想必那盧正醇也會賣本府幾分麵子,可若紫霄宮真有問題,那趙少保此去,隻怕入了龍潭虎穴……”
書生與紅葉被他一通嚇唬,也有點心中打鼓:
“不至於吧。”
這時候,突然,安靜的街道遠處傳來嘈雜的馬蹄聲,眾人同時起身,對視一眼,走出客棧大門。
遠遠就看到黑壓壓的手持火把的騎兵隊伍緩緩行來。
為首一騎,似是先行回來通報的,早於大部隊,趕到金福客棧門口。
騎馬送信的,赫然便是梨花堂一名錦衣校尉,其瞥了眼知府,淡淡道:
“傳我家趙少保的話,紫霄宮上下通敵叛國,勾結逆黨,現其匪首盧正醇已被逮捕,紫霄宮道觀上下二百餘人或死或傷或抓,已悉數帶回。
恩,欒知府既已在,便不必去府衙傳信了,且在此稍等,少保大人稍後便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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