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向米說:“狂風暴雨也不是好兆。”
夢向財說:“還有那個怪怪的戲班子。”
夢向權說:“俺那時候還小哩,不記得什麼,反正,毒兒來咱家是尋仇的。”
夢守仁說:“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生下這個怪胎哩。”
老母親說:“俺可是懷了他整整十五個月哩。”
夢向花說:“不用咱教育,有他的領導幫咱教育,不是挺好嗎?”
夢向米說:“夢毒這一作,可把咱家的門風弄壞了,名聲也壞了,不隻壞了他一個人,恐怕是,大姐大哥家的孩子現在也快長大了,找對象考大學也會受影響哩。”
夢向米在故意讓夢向花和夢向財記恨夢獨,她這麼一提醒,大家更進一步認識到夢獨給他們一家人給他們的後輩造成的惡劣影響,於是,他們更加夾七雜八地罵起夢獨來。
夢守仁和老伴兒呢,也隻好繼續罵夢獨,以顯示他們對生下夢獨這一不可更改的現實狀況的羞恥與追悔莫及。
從他們的話聽上去,似乎,在夢獨出生之前,特彆是在夢獨遭此大劫之前,他們的門風有多高貴,讓他人高不可攀,而今,全被夢獨給糟蹋了,他們將來可能會經受的不幸也全是夢獨帶給他們的。
說著議著,夢向花等人將他們各自聽到的謠言在此作了彙總,這些謠言也讓他們更加預感到了夢獨麵臨的危厄處境,他們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
可是,夢向米卻終於繃不住情緒,忽然間,令所有人不明所以的,她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終於抑製不住地將幸災樂禍四個字溢於臉上。
老母親說:“近些日子,俺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是聽誰說的呀?”
夢向財說:“夢胡香她哥在村上跟彆人說的。”
夢胡香她哥當然是聽夢胡香說的,夢胡香呢,就是聽苟懷蕉一家人說的了,當然,還要添上自己的加工和渲染。
但,苟懷蕉的所有謠言,卻是建立在真實的基礎上的。
可是,連她自己也明知是謠言,她多麼希望謠言變成血淋淋、活生生的現實。她曾是“愛”夢獨的,愛極生恨,所以她的仇恨就成平方成立方地翻倍。既然得不到夢獨,那就隻能毀掉夢獨。
苟懷蕉越來越擔心她的謠言不能變成現實,她開始抓耳撓腮、坐立不安起來。萬一那個一身充滿毒汁的夢獨還在軍校裡待得好好的呢?萬一夢獨沒有被開除學籍呢?雖然明鏡高懸的瞿領導跟她親如一家,雖然瞿領導對夢獨極為恨惡,但那所學校並不是瞿領導開辦的——既然如此,夢獨就還存有一線生機。倘若夢獨死裡逃生繼續上學,而她呢,卻把夢獨弄丟了,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苟懷蕉對瞎眼老母和哥哥苟懷砣說:“俺想去學校看看,夢毒還在不在那個學校裡上學。”
苟懷砣說:“俺陪你去!”
雖然苟懷蕉已經看見夢獨被瞿冒聖等人打翻在地,雖然她還沒有親眼看見被打翻在地的夢獨徹底輸掉徹底垮掉並且被踏上幾隻腳永世不得翻身,但她還是預感到,在場婚約之戰中,她和她的家人必將得勝。所以,連日來,她和她的家人心情大好,黑色的花朵在胸中綻放開來,他們提前啃吞起勝利的果實。當她提議去學院看看夢獨是否還在那裡時,與她的哥哥苟懷砣一拍即合。提前啃吞的勝利果實讓他們肚腹發脹,也使他們心裡有了很厚的底,二人說乾就乾,懷著必勝的信念,第三度到塗州軍事學院——夢獨曾經就讀的那所軍校。
昂首闊步走在軍事學院裡,苟懷蕉和苟懷砣早經毫無拘束之感,就好像走在苟家宅子的村道上一樣,生出主人的感覺和豪情。他們興奮地想,不一會兒,就可以見到明鏡高懸的瞿冒聖瞿領導了。特彆是苟懷蕉,心裡無比感恩瞿冒聖,不見冒聖想冒聖,見了冒聖格外親,不是一家親,勝似一家親。她心裡太清楚不過了,如果不是瞿冒聖的鼎力襄助,在她與夢獨的這場婚約之戰中,她很難取勝;隻不過,再一想,心裡有些酸酸的疼痛,她雖然得勝了,卻失去了夢獨,還讓夢獨獲得了自由。
他們來到軍事學院時,正是中午時分,學員們吃過了午飯,有的人躺在床上午休呢,也有人在寫信或溫習功課或洗衣服。
苟懷蕉和苟懷砣熟門熟路地進了學員十四隊所在的樓棟,拾級而上,到了四樓,便可見瞿冒聖親切的麵孔正在牆上看著他們,夢獨、林峰等人感覺到的冷若冰霜在他們身上卻是如沐春風。
四樓樓梯口左邊斜對麵就是夢獨曾居住的三班寢室,苟懷蕉和苟懷砣並未急著去麵見瞿冒聖,而是到了三班寢室門口,門虛掩著,苟懷蕉推開了門,與苟懷砣一起走了進去,驚得個彆午休卻並未進入夢鄉的學員趕緊用被子蓋好身體。他們二人,尤其是苟懷蕉,已經不知何為羞恥,在她看來,反正,丟臉也是在丟夢獨的臉。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