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開玩笑,我可沒跟你開玩笑。”夢獨說完,就將自己脫得隻剩下一條三角內褲,日光和煦地照耀著他。
曹大副正看著夢獨赤裸的身體愣著神兒,卻見夢獨一個箭步上了船舷,緊接著,雙腳發力,像個跳水運動員似地遠遠地跳入了大海之中。
“林曉帆,你——”曹大副一隻手扒在船舷上,看向海裡的夢獨,一隻手拚命向夢獨作著停下來的手勢,並且高聲喊叫,“你不要遊動,看船尾有吸力把你吸進去就麻煩啦——”
夢獨聽清楚了“船尾有吸力”這句話,他趕緊側轉了身體,不是跟船遊,而是向另一側遊走,他知道他為了逞一時之勇闖下了禍。
甲板上另有人聽到了曹大副的喊聲,似乎估摸出有人跳入大海;曹大副趕緊叫那人告訴船長和輪機長。
曹大副不再說出讓夢獨害怕的話了,而是叫道:“很好,很好,就是這樣,挺住,大海很平靜的,放心吧,你遠遠地遊,不會有事兒的。”但他很快就為說出此話而後悔起來,他以為是夢獨把他的話當成了鼓勵,隻見夢獨沒有跟船遊走,而是向遠處遊去。
一些船員也聽得了動靜,紛紛來到甲板上看究竟。
有人想,這個名叫林曉帆的小子該不會是專門來到大海深處尋死吧?這樣的自殺者早不是什麼奇聞了,他們追求潔淨的、浪漫的死亡方式,而大海是最好的歸處,可以死得乾乾淨淨,像是從未來過世上一樣。
船隻好停了下來。
曹大副示意夢獨遊到船的右側,同時大叫:“上來!上來!”
約摸二十多分鐘後,夢獨遊到了船的右側。
曹大副等人丟下救生繩。
但夢獨沒有抓繩子,而是身手敏捷地扒著船的邊緣攀緣而上,濕淋淋地攀到了船上。他大口喘息著說:“太累了,不過,我總算是遊過大海啦。從現在起,我不會害怕大海了。”
金船長過來了,罵了夢獨幾句,心裡卻對他另眼相看,也認為這個名叫林曉帆的家夥與彆的船員很不一樣。他又說:“莫要這麼逞強,萬一你惹出禍事來,怎麼辦?虧你想得出來,在大海裡學遊泳,不怕遇上大鯊魚吃了你。”
夢獨開了句玩笑,說:“要是遇上大鯊魚,那我就把它抓上來,你不就開張了嗎?”
曹大副道:“好,真有你的。有時候,膽量的確比實力更重要。等上小艇的時候,我帶上你。”
“一言為定!”
他們一起同時想起了在職介所時也說過的“一言為定”這句話,於是,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大船繼續在大海上漂來蕩去,尋找著魚群,可是,探魚器一無所感,人的肉眼同樣一無發現,真不知那些能讓打漁人賺得盆滿缽滿的金槍魚們躲到哪裡去了。
金船長、輪機長、曹大副等人愈發著急。
然而,夢獨卻發現,他在船員艙裡分明感受到,絕大部分船員,說白了,也就是這些新招募來的海上勞工們並不著急,有些人心裡還有些暗暗地喜孜孜的。漸漸地,夢獨從他們的隻言片語裡得到了答案,原來,他們與公司簽訂的協議上寫明,勞工們是有保底工資的,哪怕船東們一條魚也捕撈不到,一年期滿後,他們也會得到最低的保底薪酬,何況,每天有吃有喝,全當是來大海上白漂來了——隻是,每日裡的夥食越來越差,已經讓他們感覺難以下咽了。就是這樣,金船長、廚師等人還要罵他們豬玀,裝飯的布袋,造糞的機器。
雖然協議上標明了保底薪酬,但看著一無所獲的漁船空耗著時光、汽油以及那麼多人的體力、精力,並且還敗壞著那麼多人的心情,心裡總不會太好受吧——可是夢獨卻越來越發覺,一些勞工心裡卻是安之若素,大船的創收與虧損似乎與他們毫無關聯,極個彆人甚至由於每天遭受到船東們的白眼和斥罵,巴不得如此。夢獨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有那樣下作的心理波動,哪怕從道義上來說,也不該生出如此念想啊?看來,初見之時,他還是太看輕了他們,或是高看了他們,他們的麵貌與內心其實是極不相符的,老實的麵貌在某種程度上掩蓋了不老實的內心。當然,麵貌與內心相一致的人並非一個都沒有,據夢獨觀察,徐兵和淩波算是這群人中的例外,他多麼希望他的觀察是準確的,否則他會更加失望。
這天,另一個船員艙室的老禇過來與老薑一起咬耳朵,老薑居然變戲法般地摸出一個礦泉水瓶子,更讓人料想不到的是,瓶子裡裝的不是水,而是烈性白酒。在上船之前,曹大副是三令五申過的,到了海上,絕對不可飲烈性酒,更不得把烈性酒帶到船上。誰也不知道老薑是如何蒙混過關把烈性酒帶到大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