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原來更愛她,但我知道我現在愛她的方式不能是像你跟司靈蕊那樣卿卿我我,而是必須離開她,讓她得到她應當得到的大家都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世俗的幸福。”夢獨說道。
“你走吧,離開這裡。”葉曉晨忽然說。
“什麼意思?”
“你帶上我妹妹私奔吧!”葉曉晨說完這句話,緊盯著夢獨的臉,想看清楚夢獨倒究是何種反應。
“什麼?私奔?”夢獨驚了一下。
“對,私奔,到遠處去,走得越遠越好。反正,你現在有合章合法的身份證,走到哪裡也不是盲流,也不會有人查你。”
“葉曉晨,你沒喝醉吧?你不是說醉話也不是說瘋話吧?我現在一無所有,即便有了一個可以見光的身份,終竟還是假的,是陽光下的一片陰影,我總不能因此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吧?葉曉露是什麼人?她是一滴沒有受過汙染的朝露,她一直在你們家裡養尊處優是全家人的寶貝,所以,她還是金枝玉葉。你讓我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帶上她私奔,跟逃亡似的?你哪怕是作為一個男人,你嘗過逃亡的滋味兒嗎?那種艱辛不是你能想象得出來的,特彆是,那些黑暗、肮臟不可避免地會進入葉曉露的眼睛中,耳朵裡,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受到汙染,讓一滴清純的露珠染上汙垢?我做不到。我不知道她將來的世界將來的生活究竟會是何種樣子,但我最起碼不忍心看到她跟著我讓她在我的手裡變成一個俗不可耐的俗女潑婦。我沒有能力保護她,但我更沒有權力傷害她讓她跟著我吃苦受罪。還有,你想過嗎?即便我真的帶曉露私奔,兩個人的身份證上的名字,一個是葉曉南,一個是葉曉露,兩個人住在一起,還沒有結婚證,會不會有好事者報告給公安機關?再者說了,就算我離開這裡可以再不回來,那葉曉露呢?她也永遠不再回欒糟縣不再回煙霞村了嗎?她回來了怎麼說?她若是實話實說,村上的人還不是會說她跟堂哥葉曉南私奔了?同居了?她不說實話,那還不是一輩子同樣不能生活在陽光之下?你品嘗過不能生活在陽光之下的滋味兒嗎?”
聽著夢獨的話,葉曉晨更加發現了夢獨對葉曉露的愛的純潔無瑕,不夾雜一絲一毫的私心,更不像絕大多數的男人那樣最終總是走向對另一方的占有的目的。他沒想到夢獨比他想得多,想得周全——當然,他是發自內心地希望夢獨能跟心上人在一起,所以才出此下策。他想說話,可是卻插不進去隻言片語,加之,夢獨的話聽上去是那麼有道理,無可反駁。
夢獨繼續說道:“曉晨,你知道嗎?你的這個主意很荒唐呢。你想沒想過,如果我真的帶上曉露私奔異鄉他壤,煙霞村的人會如何評說?你們一家在村上會是一種什麼處境?你爸爸在當地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哪。還有,葉曉南的媽媽呢?她不見了她的假兒子,她的兒子得而複失,她是不是會因此而喪掉老命?”
夢獨停了下來,看著葉曉晨,葉曉晨既未點頭,也未搖頭,夢獨一時猜不透他是同意還是反對他剛才的一係列說法。他還想再闡釋一點什麼,但想了想,作罷了,再說,話就重複了。
一會兒過後,葉曉晨點了點頭,說道:“無涯,謝謝你能這麼想,能這麼大度。我想,我之所以提出那麼一個大膽的想法,可能是我的心裡對你有歉意吧。”
“怎麼會呢?曉晨,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應當謝謝你。還有,你該改口了,不要再叫我夢無涯,當然,更不能叫我夢獨,你得叫我葉曉南才對。在這裡,在欒糟,在這個省……我就是葉曉南。”
“還有,我還想過,我妹妹葉曉露以為她的幸福在你身上。她會不會因此而記恨我的爸爸媽媽,記恨我?”
“曉露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該怎麼做,她不是那種歇斯底裡的人,她就是一滴溫柔而透明的露珠。至於我,我隻要看見她幸福,我的心裡就會覺得幸福。”
“那你的終身大事,就這麼一直拖著?”
夢獨淡淡地笑了笑,似轉移話題又不似轉移話題,說:“緣。那說明我跟那個人的緣還沒到。”他明白,他說這話,純是為了應付葉曉晨。至於失去葉曉露,他心上的傷口有多深,隻有他自己知道。雖如此,他的心裡還是無比的感念葉曉露,雖然苟懷蕉用一盆盆冰冷刺骨的汙水澆滅了他愛的火焰,讓他不敢愛,不敢想到愛,但葉曉露還是重新點燃了他心底深處的愛的火苗,並且這火苗熊熊燃燒起來,讓他明白,他還有愛的欲望,還有愛的能力,還是一個完整的男人,隻是這份愛,還需要暫時地壓抑著。
葉曉晨不便再多說什麼了。他發現,圍繞著夢獨的迷霧越來越多越來越濃,他為什麼曾經是夢無涯,他又為什麼從夢無涯變成夢獨,晁家拴是誰,林曉帆又是誰,這個不回家不提家不想家的人,難道真的是個天外來客是個外星人?雖有無數個疑問在他的腦海裡翻滾,但他卻像是被何方神聖施了蠱似的,依然相信著他;但,他還是生出想撥開迷霧看看廬山真麵目的心思。隻是,夢獨的心門牢牢地關閉著,他又怎麼能強闖入內?
夢獨和葉曉露的愛情引起的風波,貌似平息了;其實,多少人都是自欺欺人,但自欺欺人的平息也是一種平息,時日久了,狀況也如真的平息一樣。
沒有人再願意捅破這層平靜。
三個多月後的一天,葉曉晨假裝無意地跟夢獨說:“曉露總算完全從悲傷中走了出來。”
“太好啦!”夢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