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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料不到的紅雙喜(1 / 1)

“所以,暫時拋開心事,好嗎?”

“好!但拋開不是遺忘。”

“一言為定!”

葉曉晨伸出一隻手掌,夢獨領會地也伸出手掌,二人擊了一下掌,似在立下一個須雙方遵守的諾言。

真正讓夢獨暫時放下心事的,是夢曉推拿店裡差不多接續著發生的兩件大事,那兩件大事,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被其中的喜與悲熏染著,衝擊著,於是,惡夢的頻次大大的減少了。但是夢獨是清醒的,暫時的放下並不是遺忘,遺忘是絕大多數人的通病,他不在此列。

遺忘是一種矯情病,譬如生活中的悲劇性新聞,當另一樁同樣有看點的悲劇性新聞發生過後,人們,特彆令人細思極恐的是,連同曾承受悲劇的當事人在內,亦刻意地把注意力轉移到新的悲劇上,以此來遺忘與自己相關的悲劇,來掩蓋他們的徹頭徹尾的妥協。

在夢曉推拿店裡,誰也不會想到,舒明竟然戀愛了。對於他來說,愛情是突如其來的;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沒過多久,他便跟女方閃婚了。舒明大婚的那天,夢曉推拿店為此歇業一天,所有人都去參加舒明的婚禮了。

夢獨和葉曉晨作為夢曉推拿店的兩個店主,見舒明沉浸在新婚的幸福裡,心裡真的為舒明而高興,他們不僅奉上了大紅包,店裡還給舒明買了一套高檔音響設備。推拿店的人坐在同一張席桌上,像是開年會似的,氣氛喜慶而熱鬨。

葉曉晨忍不住多喝了幾杯,他想喝酒。他不是沒有操心過舒明的婚事,然而舒明的自身條件擺在那裡,倘為他尋個盲眼姑娘成婚配,婚後的日子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正常的明眼人呢,又壓根兒不會看得上舒明;還有,舒明呢,除了一雙眼睛是其缺憾之外,他的長相實在沒的挑,太帥氣了,葉曉晨當然不會隨意給他務色一個身有某種殘疾但長相太劣等的明眼人來照顧舒明以後的生活,那簡直是對看不見光明的舒明的糊弄。他不知道,作為盲眼人的舒明自尊心強,不能老是跟他提這事兒,提多了,他的心會受到新的傷害。所以,舒明的婚事就那麼拖著,看上去,似乎要跟夢獨一樣,偷偷立誌孤獨終身了似的。

哪成想,來夢曉推拿店多次接受舒明理療的一位家住縣城郊區農村的中年女人看上了舒明,有意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舒明。中年女人將自己的想法對夢獨和葉曉晨說了,看起來,她對這個店已經有了較多的了解,像是把夢獨和葉曉晨當成了舒明的家長;同時還表明,她已經在跟舒明的聊天中了解到了舒明的身世及現狀。

對此,葉曉晨和夢獨當然不敢大意,他們問中年女人,為什麼看上了舒明這麼個盲眼人,並想讓他成為她家的上門女婿?

中年女人沒有隱瞞,說她的女兒雖是明眼人,但卻是個殘疾人,有一條腿極不利索,是小兒麻痹留下的後遺症,但是她能走路,能自理生活。

中年女人走後,葉曉晨和夢獨問舒明對中年女人為她的女兒和他提親有什麼想法。

舒明笑了,是微笑,說:“好事兒歸好事兒,可是,我看不見她,她長什麼樣兒呀?”

夢獨和葉曉晨明白了舒明的心思,便跟舒明說,抽空兒,他們帶他去中年女人家看看,為他把關,葉曉晨還說:“舒明,你長得這麼帥,我們當然不能糊弄你,不能給你配一個歪瓜劣棗的女子。”

舒明又微笑了,他的盲眼依然猶如一潭清水。

夢獨對舒明說道:“我們不僅要注重這個女子的相貌,我們還要看看,這個女子的家裡有沒有愛的氛圍,這個女子,有沒有一顆美好而善良的愛心,免得你以後受到欺負。畢竟,你是在她家生活過日子嘛。”

舒明說:“看得了一時,看不了一世。”

舒明的這句話讓夢獨和葉曉晨大吃一驚,他們想不到,說話不多且眼盲的舒明竟能說出這樣具有高深道理的話來。可見,舒明雖眼盲,卻耳聽八方呢,特彆是,他的腦袋在一刻不停地轉動呢。因陷在孤獨的黑暗裡,他的思索便與一般人有著不同的涵義。

夢獨說:“當然,將來的日子,要靠你們自己去經營。但我們總能看到現在的表麵吧,哪怕表麵有粉飾的嫌疑,也總會有疏漏之處吧。還有,看人三分相,一個人的性格和品質,真的可以在麵相上看出一些端倪呢。”

“行,曉南哥曉晨哥,我聽你們的。”舒明說道。

三人來到了中年女人的家裡,見家中收拾得一塵不染,中年女人和她的丈夫都是談吐有些儒雅的人,這在農村裡還是較為少見的。他們說,他們隻有一個女兒。

夢獨和葉曉晨看到了中年女人的腿有殘疾的獨生女兒,他們兩人又吃了一驚。隻見這女子長相漂亮清純,眼眸含水,膚色白嫩,身個兒不高亦不矮,唯一的缺點就是瘸了一條腿,就像舒明的唯一缺點就是盲了一雙眼一樣。若從貌相上來看,這女子與舒明真的是十分般配。

葉曉晨問那女子讀過書沒有,女子回答讀到初中畢業。

夢獨注意到那女子的聲音裡滿含溫柔,聽上去如水波流過心田。他為那女子感到遺憾,想,這麼個人兒,卻如何瘸了一條腿?就如舒明,那麼個帥小夥兒,卻盲了一雙眼。也許,這就是造化,是哪方神明用了神力,免得他們太過完美?

中年女人和她的男人介紹說,他們根本不清楚寶貝女兒怎麼會患上小兒麻痹症的,她出生的那個年代醫學已經走出落後狀況了,這就是命吧。他們還說,他們的女兒雖然腿腳不利索,但是不傻不笨,加上長相可人,性格也不錯,為了從她小時候就讓她杜絕因腿瘸而可能引起的自卑,他們沒有回避這個身體上的殘疾之處,還想法讓她直麵這個殘疾之處,因此就給她改了個名字,叫“瘸妮”。瘸妮人瘸腦子可不瘸,所以,有家境不錯並且身體上沒有毛病的適齡男青年也有不少看上了她的,托人來說媒,但他們擔心時日長了,女兒反會受到嫌棄,便斷然拒絕,想把女兒留在身邊,還想為女兒尋一個更合適的男孩子成家立業。什麼都講緣分,沒想到去你們店裡作理療時會遇上這麼個好小夥子,眼盲心不盲,跟他們的女兒簡直是天生的一對哩。

回到夢曉推拿店後,三人作了一番慎重的商議,說出了各自的意見。

舒明說:“我聽到那女子說話的聲音真好聽,也聽出她爸媽都是好脾氣的人。我覺得,行。”

葉曉晨說:“舒明眼睛盲,但手腳利索,會中醫推拿,就憑他的這手技術,掙錢沒問題;而那個女子呢,雖然瘸了一條腿,但是她有一雙好眼睛。她跟舒明,正好可以互補。我覺得行。”

夢獨說:“其實,人的第一直覺往往是很準的。我的第一直覺告訴我,舒明的桃花運來了,說他們兩人是金童玉女都不為過。”

舒明和葉曉晨都笑了。

夢獨卻沒有笑,他想起了多年以前,全家人以及媒婆媒漢既哄瞞又強迫他跟苟懷蕉相親的情景,他的第一直覺就是,不行,不行,他跟苟懷蕉完全不是一路人;隻可惜,那個時候他太年輕了,認知太稚嫩了,於無形無意中陷入了那麼多人為他編織的圈套,為他焊接的牢籠,於是便再難擺脫……好在,他終於擺脫了,哪怕付出所謂錦繡前途,哪怕付出所謂仕途官運,哪怕成為墳墓裡的死人,哪怕流離失所,他終是擺脫了……但他知道,在夢家灣人的心裡,他並沒有擺脫,他被埋在地底下呢,他在承受著苟懷蕉的詛咒呢。

想到這裡,夢獨忽然生出擔憂,說:“他們不會是裝出來的吧?”話出口,他頓然發現他的擔憂莫明其妙;這話當然不是出於內心,可是卻一時並不想收回。

舒明說:“我聽著不像。”

葉曉晨說:“曉南太敏感了些吧?我覺得不能再朝下拖了,對於舒明來說,這是個機會,他老大不小了,快三十了。”

“好,相信直覺吧。”夢獨說道。

不知是瘸妮一家認準了舒明還是舒明太羨慕有家的人,也或者是,瘸妮一家不想聽到彆人的議論而動搖了他們對舒明已經形成的良好印象和看法,沒過多少日子,舒明就跟瘸妮閃婚了。

這世上,很多閃婚的婚姻結局是:閃離。但舒明和瘸妮的婚姻卻是一路綠燈,十分順暢。

婚前,舒明向葉曉晨和夢獨請婚假,葉曉晨和夢獨一起笑了,他們說,你是店裡的有功之臣,你想請多少天假,就給你批多少天假,你想哪天來上班,就哪天來上班。

沒想到的是,結婚後,才過了七天,舒明就來上班了;可是,當他來到的時候,店裡的所有人看見時都嘖嘖稱讚還嘖嘖稱奇。原來,盲眼的舒明竟然是騎著一輛三輪車來上班的,三輪車上坐著瘸妮,明眼的瘸妮為舒明指點著道路和方向,舒明騎得很慢很慢,但是兩個人卻配合得很好,相得益彰,很順利地來到夢曉推拿店。

以後的日子裡,早晨和傍晚,一輛體積不大的三輪車很慢地騎行在大馬路邊的非機動車道上,騎車人是個盲人,坐車人是個腿部殘疾的女子,兩人相濡以沫,向前朝著希望行駛著,向前,向前……

夢獨和葉曉晨互相看著,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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