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夢曉推拿店時,葉曉晨的臉依然泛出生動的粉紅。夢獨問他“你又貪杯喝了不少酒吧?喝了酒還開車,安全這根弦,萬萬不能鬆哪。”
“我沒喝酒。”葉曉晨木木地回道。
“沒喝酒你臉紅什麼?”
“哦,是嗎?可能有點兒累吧。”
“快吃午飯了。”
“不吃了,我不餓,你們吃吧。”說完,葉曉晨夾著公文包朝向居室那邊走去,走上閣樓,他的小房間裡。
他覺得嘴巴乾渴得厲害,像是有一口粘痰堵在嗓子眼兒裡,他清了清喉嚨,嗓子眼兒裡卻空無一物。他灌一杯涼了的白開水,不止未解渴,乾渴反是更甚了。葉曉晨想到了“津液”二字,去開了場聯誼會,怎麼像是消耗掉了大量的津液?他不明就裡,不免心裡有些煩亂。
一忽兒過後,葉曉晨明白了心中煩亂的原因,可他止不住那煩亂,像是甘願墜入那煩亂。那女子的嬌媚的麵容在他的眼前閃現了一時,又遁去了,但很快又回來了,再遁去,再回來……撩撥著他,挑逗著他。
葉曉晨躺到床上,閉上眼睛,但那女子的嬌媚的麵容在他閉著的眼前卻是更加清晰的;他睜開眼,想趕走她,她走了,可是很快就回來了,站在他睜著的眼前,也立在他閉著的眼前,粘住了他。於是,他隻好生出俘虜的妥協心情,不再驅趕那俏麗的散發著魅惑氣息的女子,並且欲懲罰她一般地加入了生動鮮活的想象,唯有這樣,才能製服她,才能將她驅走。
一個字眼兒躍入葉曉晨的腦際愛。他捫心自問你愛她嗎?你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但隨即他作出了肯定的回答我不愛她,我一點兒都不愛她。可是,為什麼明明不愛她,卻要為她而感到乾渴、感到燥熱呢?為什麼她的嬌媚而妖豔的容顏活躍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呢?
午飯沒吃,晚飯也隻是湊合了幾口,下來湊合幾口也隻是為了堵住彆人的嘴,還為堵住彆人推想他何以吃不下飯的原因及心思。
聰敏的夢獨卻看出了葉曉晨有心事,還看出他遇到了麻煩事兒,卻猜不出遇到的是哪類麻煩事兒,但卻能斷定跟他和發哥魁哥一起遭遇到的麻煩事兒不是一個類彆。夢獨沒有問葉曉晨的究竟,而是說“飯後,你回煙霞村家裡看看吧。司靈蕊打來過電話,問你情況,她說打過你手機,可能你沒聽到吧,沒接。”
“哦,不了,改天吧。”葉曉晨應道。然後,便重又回了閣樓。
夢獨的話讓葉曉晨想起他的愛妻司靈蕊。他忽然有些吃驚,吃驚於自己的一整個下午竟然完全被一個偶見一麵的女子占居著,竟沒有想到自己心愛的司靈蕊,也沒有想過葉震宇,更彆提他人了。他簡直不能原諒自己,頭腦和精神竟然被一個並不相知的陌生女子占居著,自己竟然於無形無意中為她耗了那麼多的精和神。
他想,他必須想方設法將那個對他散發出魅惑氣息的女子從他的頭腦裡摜除,否則,就是對不起司靈蕊,也是對司靈蕊的玷汙。
葉曉晨下了閣樓,敲響了夢獨的房門。
夢獨不想打擾葉曉晨內心的隱秘,並不探問,隻問他有什麼事兒。
葉曉晨右手撫弄了一番頭發,把頭發弄得亂糟糟的,看上去倒是呈出一種桀驁不馴的發型,沒有說話,看著夢獨。
夢獨說“你怎麼啦?去開了一場聯誼會,怎麼弄得跟丟了魂似的?總不會有人惹你不高興吧?”
葉曉晨說“心裡有點兒亂,來你這裡,找本書看。有沒有新書,向我推薦一本,好看點兒的,吸引人的那種,彆太純文學了就行。”
夢獨沒有動身,更沒有馬上幫葉曉晨翻尋他想要看的書籍,而是說道“你去看場電影吧。興許,能碰上一場治愈係的呢。”
“我沒病,治愈什麼?”
“治愈你的心事。”
“我想過去看一場電影來著。可咱們這個欒糟縣城,統共隻有兩家電影院,都離咱們這裡太遠,開車去不開車去全是個不方便。我實在說不清這些年欒糟縣到底是發展了還是落後了。”
夢獨點了點頭,心裡承認葉曉晨所言極是。放眼整座欒糟縣城,近些年來,這座縣級城市看上去的確是發展了,可是這發展卻呈出一種落後和衰敗的征象,哪怕說它發展,那也是切切實實的野蠻生長,野蠻生長成了一座超大型的農貿市場,並且形成了兩大具有欒糟味兒的鮮明特色,一是各類噪音混合著,汽車和摩托車不守交規地橫衝亂撞發出刺耳的喇叭聲聲,挖掘機的刨挖聲,各種各樣的建築及裝修聲,人們煩躁的吵架聲……混合起來,充斥於欒糟縣城的低空中,響徹在人們的耳鼓裡;二是各類煙熏火燎也是混合著,大小馬路上燒烤攤點的油煙氣,大街小巷飯館裡低劣混合油的油煙氣,市民們熏烤臘肉的草煙氣……混合起來,在欒糟縣城的空中彌漫,嗆得人們咳嗽連連,更嗆得很多人生出不明原因的疾病,連已開和未開的花朵都覆上了一層煙塵,毫無生機、病懨懨的樣子,無可奈何地展示著醜態,花兒們一定後悔綻放,它們原本是想給這座小城帶來美麗和燦爛的,哪想到陷於汙淖和溝渠及煙塵還有某些人的鼻涕和口水。連花兒都如此,何況其他呢?這座城簡直成了一座廢城,一座讓人看不見希望的、沒有光明前途的廢城。怪不得好幾任縣委書記和縣長來到這裡後皆不聲不響而又心照不宣地選擇了懶政呢,把欒糟縣當成了過渡的小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地乾上一年兩年至多三年五載,便走過了欒糟,赴任到彆處的可以令他們一顯身手的顯赫位置上了。
“想看小說還是散文?”夢獨問。
“當然是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