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掌握君臨劍需要三個要素,天外來客,王者器量,“欺騙死神”。
佐忒不需要掌握君臨劍。
他隻需要在君臨劍下活下來。
佐忒就是死神。
“是你敗了,結束了……你的確是東海之王。”
裹在十方大滅下的,是穿著昔日機密處黑色軍官服的佐忒,他手上隻有一把摻入了魔能礦石材料的製式軍刀。
但李思特,無法再戰了。
“我真的……操了。”
李思特抬頭看著天空,他隻有一個念頭,自己他媽的上了狗日的艾司諾爾虎人納沙諾的邪當。
焚儘一切的烈火燒蝕著灰霾天空飄下的細雪,殘垣斷壁碳化所揚去的塵埃,連同穆隆存亡的血淚一同被熱浪拋向陰雲。
和二十八年前,索特蘭公爵領地,那個雪夜。
一致無二。
佐忒緩步向前,準備殺了李思特。
但斷手人。
赫然就在眼前。
“是你……手下敗將,”
佐忒冷漠看著馬格努斯,他連機械臂也沒有裝載,袖管空蕩蕩的,隻是孤零零的左手握著他父親絕刀亨利克的斷刃。
但斷刃已經重鑄。
馬格努斯不願參與戰爭,在城中救助傷患,這才尋到了佐忒。
名義上是拜阿徹爾為師,但實際上,馬格努斯沒有從這個一無是處的爛人身上學到任何東西,刀術也根本沒有比以前強哪怕一絲半點。
但非要說的話。
馬格努斯學到了非常關鍵的一點,刀並不是隻能用來殺人,也可以用來切菜。
僅此而已。
刀……隻是刀罷了。
或許根本沒有必須要用刀才能解決的事,也就根本不需要考慮刀夠不夠快了。
“做你二十八年前沒做完的事,我也是一樣。”
馬格努斯沒有廢話,隻是舉起了刀,緩步朝著佐忒走去。
佐忒升起些許笑意,他承認李思特是一方霸主,儘管刀刃鎧甲儘數被此人崩壞,手上隻有一把刀,他依然是舊亞蘭獵巫機密處副長。
不是無名小卒所能戰勝的。
“你父親是個卑鄙的人,你也是一樣。太多的宵小,需要滅殺。”
佐忒原地不動,等著馬格努斯走來。
“是非對錯都與我無關,殺你,是我此生夙願。”
到現在。
這夙願也變得淡然,馬格努斯的一生,生於雪夜,也結束於這雪夜。
純粹得像是一把刀。
“那就用刀來說話吧。”
世上沒有什麼是用刀解決不了的,唯一要考慮的隻是,刀夠不夠快。
麵對步步逼進的馬格努斯。
佐忒沒有懈怠,眼中溫和退卻,隻剩一片寒光,長刀懸側,往左踱步,緩緩斜向走往馬格努斯,並未出招。
在這片業火餘燼風雪紛飛的殘垣斷壁中,兩人錯身的一瞬。
馬格努斯出招,拔刀反擰,銀光乍現,刀風如狂,壓倒周遭烈火。
無人能看清動作。
回過神。
佐忒的刀已經輕飄飄落在馬格努斯的肩上,猶如千鈞落下,但卻被那把……先古神州精鋼所鑄的刀刃,給單手架住了。
獨臂的馬格努斯左手刀卸勢一旋,佐忒倒退幾步,眸中有些驚愕。
空蕩蕩的袖管。
一如往日一樣。
馬格努斯要用他這殘廢的身軀,舞著他父親留下的斷刀,從東海爛人那裡學來的半本“刀譜”。
把佐忒當年帶走的命,全都殺回來。
風掠過時,刀刃再度交織。
雙方手上的刀突然活了,刀光不再是刀光,有人少了殺意,有人少了願念。
但都是為了至極的淩厲,要更快一點,要更輕一點,要把所有事物都給舍棄,才能更快,更輕。
行動,欲望,夢。
太重了。
民族,土地,仇恨。
更重。
曆史,命運,霸念。
壓在肩上的東西,這些負擔太過恐怖。
燒毀所有的記憶,丟掉所有的昨天,所愛所恨,所思所想,要舍棄掉一切,才能有最快的刀,解決所有的事。
佐忒方才愈戰愈亢奮,此刻卻愈戰愈冷靜。
至極的高手對決中,每時每刻雙方都同時目睹兩種死亡。
在馬格努斯的刀刃中的鏡麵,他看到了如同鬼怪般,左眼爬著蠱蟲的自己。
至極淩厲的刀麼?
佐忒在此刻刀術登臨極致蛻變升華,比以往所有時刻都更強大,仿佛看到了倒在自己刀下所有瀕死者的睫毛顫動,這些時刻永遠比刀刃更接近斬殺的本質,舊亞蘭所有死者流出的血,都仿佛在此刻倒灌進揮刀前的刹那。
太快了。
冠絕古今,沒有人比佐忒更輕,沒有人能比佐忒的刀更快。
而馬格努斯的刀慢極了,但卻像是斂儘了天地間的鋒芒。
二十多年的仇恨。
到底要多少刀才能發泄乾淨。
答案是一刀。
隻需要一刀,它能劈開風,就能斬斷仇。
兩人錯身而過。
細雪飄搖。
火染白霜。
馬格努斯嘴中嘔血,無力的跪倒在地。
佐忒朝著亞蘭的方向走了幾步,他怔了一會兒,堵著脖子傷口的手脫力鬆了下來,鮮血狂湧。
他還想要回亞蘭再殺。
但沒有機會了。
每個人都需要刀,手裡拿著刀總想砍點什麼。
有的人成了廚子,有的人成了屠戶。
而有的人……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