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結果是……
直接把紅發女人給整笑了,但並沒出聲,隻是有些玩味。因為這刀疤臉穿著的皮甲嚴重磨損,還一股海腥味兒和汗酸味兒,胡子拉碴的刀疤臉,一本正經的討論著作曲,但基本常識都沒有的人,曲譜都不認識,何談創作?而且事關藝術界興亡,你還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啊。
紅發女人扔下了刀,這人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隨時都可以取他的命,倒是可以好好玩一玩這個笨賊。
“剛好我會,你隻要演示一遍,我就能記下全部。我會滿足你的心願後,再沒有任何痛苦的解決你,很抱歉,這是無法地帶的生存守則。”
紅發女人手指勾了勾,空白的書冊和炭筆,直接從書架騰空然後落在了她手上,看看此人要表演什麼節目。
操!你還真懂啊!
李思特深知,隻在記憶基石裡添磚加瓦,也無法引起質變,生物始終是荷爾蒙,動物性的,信息素才能將磚瓦轉化成……他媽能管幾十年一輩子的終極春藥啊。
他卸下了皮甲護肩,胸甲,還有腿甲。
操了!
他媽的十多天沒換衣服,白襯衫上全是油漬和煙漬,他媽的夏迪雷恩沃爾曼全是煙槍,尤其是沃爾曼抽他那個大濕地葉子煙,一起打牌的時候煙衝上來真的遭不住,這下玩個幾把!
觀察了一下女人的神情,沒被自己帥到,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但是沒有關係!
李思特深吸一口氣,他媽的這麼多年全在砍人,碰都沒碰過,希望彆掉鏈子吧。
紅發女人本以為這笨賊是要哼一段,或是從那臟不拉幾的褲袋裡取個口風琴或是笛子什麼的玩意兒。
但李思特扯下鋼琴上蒙著的布,他是不懂西大陸上這些雜七雜八品牌的,但考慮到是亞蘭大將隨軍妻女住的地方,能被放在這裡,那也是施坦威那一掛的。
這下真的讓紅發女人嚴陣以待了,坐在貴妃椅上,拿起炭筆和記錄本,死死盯著李思特。
李思特頭皮發炸,真尼瑪嚇人啊這眼神,要是自己沒兩把刷子,真的要被這瘋女人給剁了。
手有些抖,緊張是正常的,當成現在是在砍人吧,很快恢複了鎮靜。
先是試了一下音,看看和老家那邊的有什麼區彆,有些細節上的差異,但籠統上也是那個音階排列,問題不大。
李思特坐了下來,節目是有很多的,但彈點什麼好呢,瞟了一眼瘋女人隻是麵無表情直勾勾的看著,單純是在完成遺言任務。
整點憂鬱點的吧,先讓這個瘋女人冷靜下來再說,也顯得自己是弱勢群體,自己都這麼幾把慘了,你還要殺我是不是有點不禮貌。
李思特也不是什麼高手級彆,隻能說常春藤天賦在,比業餘稍強一些。
管他媽的,開始了。
肖邦遺作,A小調圓舞曲,剛好自己也要他媽死了。
李思特的手相當粗糙,滿布劃痕,在死一般的靜謐中,指間觸碰上了琴鍵。
由於是屬於生死殺機,李思特就沒想過怎麼搞得文藝,隻是他媽彈出來就完事,完全遵從以前學習的課程。
主部A段,左手懸浮節奏,刻意模糊強拍的重音,低音延留至第二拍,營造搖曳的憂鬱感。第一二小節下行兩度與附點節奏構成悲歌式語彙,大量使用屬七和弦的未解決進行,暗示情感的不安定性。
中段B段,從A小調經E大調轉向C大調,最終通過降六級和弦迂回至主調,右手出現三度疊置的華彩音群,左手則發展出分解和弦,形成立體化的聲部對話。
再現部製造情感斷層,尾奏以消散式的琶音收束,留下未完成的悵惘。
三分多鐘一曲彈完下來。
全是技巧,沒有感情。
但李思特已經背後全是冷汗,成了!他媽的成了!
雖說隻是炫技般的展示,但鋼琴曲本身像是一場裝在珠寶盒裡的暴風雨,憂鬱和憂鬱他媽做肺部護理,他媽的憂鬱到窒息,這都拿不下你?
側頭瞄了一眼瘋女人。
開什麼玩笑!
徹底寄了!瘋女人麵無表情的用炭筆記錄完了曲譜,仍然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沒有任何變化。
“你叫什麼名字?”
紅發女人平靜問道。
李思特心裡鬆了一口氣,什麼嘛,我的琴法還是蠻準的,如實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
團長!車已經準備好了。
“你死後我會以你的名字發表,不會淪落到佚名作者的地步,這首曲子,你要怎麼命名?”
紅發女人冰冷問著。
當頭棒喝!
“就……就叫圓舞曲吧。”
李思特理解了一切。
紅發女人支了支手,讓李思特繼續。
李思特怔了一會兒。
沒想到事情真的演變成了這樣,穿過異度門扉的天外來客,盜用著無數光年外的曲目,在東海世界邊緣之地的城堡內,留下遺作。
意識到了自己即死的事實,已經無法改變,而早該在三年前那場大火中死去的自己,活到現在,也已經足夠幸運了。
他雙手搭在琴鍵上。
“我從未向人展示過,從你的反應來看,這些曲子不怎麼樣。美女寫的手稿,或許遠比本身有價值得多,希望你能好好保存吧。”
李思特隻是腹誹這瘋女人根本沒有他媽的審美,流亡東海的殺人犯在海上劫船過程中天人感應悟出的曲子,這種人設劇本應該賣爆才對,你人長得這麼好看,但你確實一點都不懂啊。
他也完全放鬆下來,再也沒有任何壓力,不再彈奏所謂大師權威的曲子裝逼。
一首曲子,傳唱度過高,並非是因為什麼固步自封圈子所謂的低級藝術,正是引起了廣泛的,普遍存在的,整個時代的悲鳴。
無論是俗氣,流行,曲高和寡。
他隻是隨意的彈奏,純粹的空曠悠寂之物。
被囚禁在回憶中,縱有掠天之翼也無法飛翔的,鳥之詩。
壓抑的躁動演變到憤恨,甚至是近乎暴怒的,開往春天的地鐵。
李思特也不知道自己要再彈多少首,隻是到這湧上的心潮完全平息到了無生趣為止。
愛樂之城,午夜巡航,Lullaby搖籃曲,Thee
歡快的,陰鬱的。
告訴紅發女人所有曲子的命名,也是李思特隨口胡掐。
月光從菱形窗格裡傾瀉而下,在琴蓋上蜿蜒成銀色的星河,懸在黑白鍵躍動的手指,像結霜的冰麵等待著破曉的瞬間。
整座琴架像是蘇醒的活物,琴箱深處震顫的銅弦是它滾燙的血液,飄擺的燭火縫合了夜色,記錄著所有從指縫中逃逸的透明的時光。
紅發女人捏著炭筆的手有些滯澀。
……
直到李思特意識到自己是個外星人,此時手指已經彈到有些僵直,自己砍了這麼多人,在這破地方整了一次又一次的活兒,都是因為他媽的星際穿越。
當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後。
李思特輕輕喘著氣,真特麼累啊
“差不多就是這些,其餘還有很多,但我認為不夠好,還是彆拿出來招笑了。我能看看麼?”
他站起身來,走到紅發女人身前,抽過一張曲譜來看,看看這個女人真懂還是假懂。
的確如她所說的一樣,音感和記憶力很強,彈奏一遍就能寫出曲譜。
隻不過西大陸的音樂符號,和老家的根本不是一種表示,李思特撓著後腦勺,也確實看不懂。
就想抽過第二張再研究研究。
“滾。”
她冷聲嗬斥著。
李思特:“???”
他也不敢再去抽第二張曲譜了。
“讓你滾沒聽到麼,趁我反悔之前趕緊滾出去。”
紅發女人手上開始凝練血色的能量潮汐。
李思特如蒙大赦,一個字都沒有迸出來,真是個陰晴不定的瘋女人,說點什麼可能又會激怒她,連正門都不敢走,依然是從窗戶翻了出去,從二樓矯捷的落在地下,然後開始玩命狂奔,這邪門的瘋女人太嚇人了我擦。
光速逃向團夥常常彙聚的旅店,要去找那幾個崽種算賬。
而書房內。
紅發女人輕舒一口氣。
發愣的看著手上的紙張。
時隔兩百多年,竟然會這樣,天啊,德蕾雅,你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以為你還是十多二十歲的小姑娘麼?
在抽走第二張曲譜之後。
德蕾雅根本就沒有進行記錄了,隻是用炭筆畫著人像和情景的素描。
她意識到自己必須立刻冷靜下來,強行按捺住某種不可阻擋的躁熱。
應該是自己很多天沒睡覺的原因,身體上能受得住,精神上受不住,情緒不穩定,一定是因為這個。
服下助眠的藥劑,但根本沒有用,隻好用更強效一點的,才緩緩入睡。
在幻夢中……
鐘擺嚼碎時間的軟骨,情欲的刻度卡在舌尖,所有的親吻都變成暴動的火種。
永恒的孿生,每一朵花蕊都發出顫音,用彼此的身體為對方掘墓,共赴潰爛的良宵。
但任何事物都會先一步離開自己……
終究無法觸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