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與肅殺的氣息彌漫，暴雨在帳外嘶吼著，混雜其間的，還有營地間人群奔跑的腳步聲。大帳裡，番舍岡為首的幾名烏越部、虎越部的首領正在商議戰事。
站在他們身前兩丈遠，率軍攻城的烏越部猛將賽蓬身上血汙未褪，半個時辰前，他親自率領精銳衝上木牆，但持續不久，還是被蜂擁而來的九黎部戰士增援逼下來了，後背還挨了一箭。
烏越部、虎越部眾人自幼生長在十萬大山，對大山內各部族之間的廝殺並不陌生。山民們性格淳樸，性格強悍，崇尚強者，對陰謀算計向來鄙視。在高山密林間，兩族對壘，向來是麵對麵一擁而上，奔走跳躍、捉對廝殺。摧城拔寨時也是奮勇上前，一般隻要是攻破了寨門，另外一方的寨子基本就算破了，剩下的就是無力的抵抗和一邊倒的屠殺。而這次出現在紅峰峒地，倒顯得有些不同。
斥候過來通報了紅峰峒攻防的最新情況後，營帳內沉默了片刻，番舍岡暴躁地揮了揮手，斥候下去了。
“為了攻這個小小的紅峰峒，我們已傷亡了近千人，這邊是他們的大後方，留在這邊的都是體質羸弱之人，戰力不堪至此，我們還數度衝上寨牆，到最後這小小的寨子竟然還不能破？台三，你說這他媽是怎麼回事！？”
番舍岡咆哮著將站在不遠處的一個人踹倒。
台三掙紮著站了起來，此時的他臉色慘白，一隻胳膊的袖管是空著的。他的這隻胳膊是在上次黑毋峒的戰鬥中被對方一個死死糾纏的瘋子給砍掉的，要不是烏越部的一個薩瑪及時趕到，他很可能就當場掛掉了。
台三低頭爭辯道，“小的多年以前確實來過這裡，當時的寨子裡有大約一千多人，聽說寨子裡有一個三品老巫，是因為紅峰峒後麵的山洞裡存儲著很多的糧食，才放在這裡看守的。這裡距離幾個前線隘口比較遠，所以基本沒有留下什麼有戰力的大巫。至於現在的情形，小的實在是不知道這隊人是從哪裡來的！”
他們這一隊人馬是烏越部、虎越部兩部的精銳，身上披掛所持都是邾向國贈送的上等皮甲和鐵器，跟隨一起作戰的有六十餘名薩瑪，驅動著上百的凶獸和猛禽，還有春熙堂以崔凱為首的幾十名修士助戰。
以這樣一股強大實力，他們以往保持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績，打下了九黎部大大小小近百個村寨。
大軍呼嘯前行，碾碎前麵的一切阻礙。就在他們信心滿滿地越過五千裡大澤和八百裡黑森林，準備直插九黎部腹部，給敵人來個致命一擊的時候，前進的戰車遇到了一個小小的石子。
在攻擊一個叫黑毋峒的小村寨的時候，他們忽然遇到了一夥人極其頑強而有力的抵抗。那群人實力不弱，在驕傲輕敵和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兩部聯軍損失慘重，連烏越部一位前途遠大的少族長都意外戰死了，他們現在都不敢想到回去以後會麵臨什麼樣子嚴厲的懲罰。
第三天緩過神來的兩部聯軍紅著眼睛再次衝進了黑毋峒。黑毋峒早已人去屋空，連一粒糧食都沒有留下。他們憤怒的放火燒了黑毋峒，瘋狂地向著周圍橫掃過去，才發現附近的村寨都已經轉移了，他們隻抓到了一些來不及走的老弱。
眼前的這場攻防，對於他們來說。同樣顯得不能理解，按說九黎部的青壯精銳都被吸引在幾個隘口，這裡是九黎部的大後方，以婦孺老弱為多，即使是有一些年輕人也以生產為主並不擅長戰鬥。他們從大澤偷襲進來，為的就是將這所有的存在全部摧毀，徹底打垮九黎部的戰爭基礎。
但一如番舍岡所言，這裡的人大部分戰鬥意識、技巧都算不得厲害。在這幾日內，兩部聯軍精銳在薩瑪、春熙堂修士們的配合下強攻的過程裡，每每都能取得成果——在正麵的對殺裡，對方就算鼓起拚命的意誌來，也絕不是兩部精銳的對手，一旦小範圍的潰敗，兩部戰士殺人如斬瓜切菜的情況，出現過好幾次。
然而這樣的優勢竟然始終無法被擴大。紅峰峒早已破爛不堪的木牆上，小範圍的潰敗和屠殺之後，增援而來的九黎部老弱又會瘋狂地蜂擁過來，他們拿著破爛的刀槍和木棍，仿佛打了雞血般，不畏生死。
有的老人年輕時候也是勇敢的戰士，現在因為年老體衰已經無力搏鬥，但他們會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撲上去死死地抱住敵人的腿腰，隻為了用自己的死來給同伴換取那個的殺死敵人的機會。
他們就這樣用自己的兩三條、也許是四五條生命來換取一個敵人士兵的性命。
烏越部、虎越部的薩瑪和春熙堂的修士們占據著人數上的絕對優勢，鋪天蓋地的閃電、雷雨、火球、冰塊砸過去，一道道的土係、木係術法波浪式地攻過去，配合著地麵上精銳戰士的猛烈突擊和下雨般射出去的羽箭。但是就是打不破那個薄薄的防禦。
在幾個關鍵的節點上，九黎部一方的幾個高階修士死死地硬撐著，不計成本地消耗著法寶、符籙，勉強保護住幾段木牆外的陣法，另外一些低階的老巫組織起寨子內的老弱們一次次地向著木牆衝去，寨子裡的女人們也拿起了弓箭爬上了屋頂。
“這夥人絕不是九黎部的巫，而是外來的修士。”坐在不遠處眉頭緊鎖的崔璨站起來說道，早前仙風道骨的模樣早不複存在，這幾日他和對麵那個強橫的大妖惡戰了好幾場，打得勢均力敵，誰也沒占便宜。
“九黎部的巫大多靠血脈傳承以煉體為多，通過各種巫法淬煉肉身，強大的巫都是銅筋鐵骨、力大無窮；也有一些修習隱秘巫術的巫，陰狠歹毒、詭異多變。但這夥人用的術法明顯就是大周朝修士們的風格，偏重五行術法，善用法寶符籙，還有近身肉搏強悍的大妖，真不知道這夥人是從哪裡來的”，崔璨恨恨地說道。
到得如今，烏越部、虎越部的死亡人數已經超過四百，加上因受傷影響戰力的士兵，傷亡已經近千。眼前的紅峰峒就更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人，破爛的木牆被砸塌了數處，鮮血一遍遍的染上去，又在火焰中被一處處地炙烤成黑色。
破寨是肯定可以破的，然而……真要是在這麼個小小的紅峰峒就損失慘重的話，會直接影響接下去的掃蕩計劃。
“他媽的，現在就把‘無餘令’給我掛出去，破了這個小寨子，我要殺得他們雞犬不留。誰第一個奪下寨門，我賞他五百個奴隸！”番舍岡暴躁地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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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一具具的屍體在廣場上排開，從視野前方朝著遠處延綿開去。後山焚燒屍體的火光已經燒了兩天了，難聞的焦臭味熏得人難以睜開眼睛。
最新陣亡的五百多具屍體，被擺放在這裡等著焚燒，而這幾天死亡已超過兩千人，受傷的更多。
大風卷著大雨打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睛。姬無方柱著一根長矛在旁邊走，一個年老的巫並排走在身側。展恒忠實自己的職責，腰挎長刀跟在後麵。
姬無方再無先前的瀟灑倜儻之姿，渾身血汙，兩眼通紅。這幾天消耗了他太多的精神和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