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兒也湊過來道:“那你咦什麼?”
江朔道:“這馬是那日賀監騎的,不知怎麼也到了這裡。”
鐵叔道:“這馬確是那日從官船上落水的,隻是當時場麵混亂,沒人注意到,第二日,我們回到那片河灘,官船已去得遠了,卻見這匹天馬在一處沙洲上吃草,便將它帶了回來。”
原來漕運船船腹巨大,幾匹馬原是養在艙內的,但那日老鼉龍躍上甲板,扯壞了一大片船舷木板,想必這老馬便是此時不慎落水的。
那老馬竟然還認得江朔,湊過來拿大腦袋蹭他,江朔伸手撫摸它的脖頸,心道:“哎……老馬,老馬,我倆都是從船上跌下來的,可謂同病相憐,又都幸而不死在此相聚,可謂緣分。”
湘兒道:“這馬看著又老又醜,其貌不揚,鐵叔你怎麼說它是什麼‘龍什麼天馬’?”
江朔先前聽鐵叔稱老馬為天馬也心中疑惑,聽湘兒這麼說,也轉過頭來看著鐵叔。
鐵叔笑道:“所謂千裡馬易得,而伯樂難得,蓋因千裡馬長的不是普通人認為的千裡馬該有的樣子。馬其實不是耐力很好的動物,一口氣能跑個一兩百裡,一日能跑個五百裡出頭就算不錯了。你們看廄內的這些個大宛馬,青驄馬,看著高大威猛,拿來衝鋒陷陣跑個十幾裡地那是沒問題的,但若要按千裡馬的標準,不要說日行千裡,怕是日行五百裡都不行,為什麼?他們自身膘肥體壯,若要長時間奔跑,自己的體重就把自己累垮了。”
湘兒道:“哦,那這瘦馬體輕,就能跑得遠些咯。”
鐵叔道:“湘兒隻說對一半,千裡馬是精不是瘦,你們看這匹馬的臀背、腿腳,其實筋肉並不瘦弱,隻是胸肋凸顯,看著瘦罷了,這種骨相有個名堂叫“透骨龍”,說的便是此馬該瘦的地方瘦該壯的地方壯。”
湘兒道:“這個名字不得了,都不是馬了,成龍了。”
鐵叔道:“這馬的毛色也有說法,你們看這毛色像什麼?”
湘兒撇撇嘴道:“像乾草垛子,它要是臥在那堆草裡,保管找不到。”
鐵叔道:“是了,這馬彆名就叫玉頂乾草黃。”
江朔問道:“這玉頂又是什麼?”
鐵叔指著馬頭說:“你們來看馬首。”
兩個孩子湊近看,見那馬額上有一大片白色毛發,鐵叔拍拍馬頭說:“這便是玉頂了。”
老馬舒服的打了個鼻音,鐵叔又拍拍老馬的身子,那馬便聽話的轉過身子,湘兒道:“這屁股毛色駁雜,不如玉獅子。”湘兒說的玉獅子是馬廄內她最喜歡的一匹白色大宛馬,
鐵叔卻搖頭道:“玉獅子臀碩腿細,不是上品。”湘兒撇撇嘴,心裡不服嘴上卻不敢反駁這位相馬的高手。
鐵叔續道:“所謂發為血之餘,看馬的毛色、光澤便知一匹馬的精血如何。這馬若從正麵看、側麵看,也就是普通的黃驃馬,可算得中上品,卻也稱不上“天馬”,可要從這背後觀之麼……”
江朔道:“馬背馬臀上這一道一道的,像虎皮。”
鐵叔道:“不錯不錯,小兄弟你說得很對,馬的身上何以出現虎皮一般的條紋呢,那便是因為他體內精血充盈,拿人來做比較,就如同有些修煉內家功夫的高手,體內真氣充盈,皮膚也會皺縮起來。”
江朔沒見過什麼內家高手,不曉得皮膚皺縮是個什麼樣子,但經鐵叔這麼一講,越看越覺得老馬確是一匹好馬,拿手輕撫它的背脊,果然覺得筋骨壯實,閉眼細覺那馬的體內真好似有一股股“內力”源源湧來,不自覺的運起荀媼所傳授的內功心法,也覺得自己心內起了漣漪般,似有一股股“內力”湧出,暖洋洋的好不舒服,這“漣漪”一層層的蕩漾開去,很快傳遞到了馬身上。
那馬突然像被錐刺般長嘯一聲,尥起蹶子來。還好隔著竹欄,未傷著人,兩個孩子都下了一跳,向後退了幾步,鐵叔趕緊上去挽住轡頭,又呼來幾個蒼頭來安撫它。鐵叔轉回身,笑著和兩個孩子說:“千裡馬脾氣都大,你們想騎馬的話,還是騎果下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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