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昂踮起腳、眯起眼來細看,這串錢每一枚都分外亮眼,果然都是黃金所製,他嘖嘖連聲道:“要是純金的那可值老錢了,開元通寶還有金的?”
嚴莊道:“這純金通寶乃是宮廷內的賞錢,世上並無流通,比銅錢略小卻更重,一貫金寶有約莫十斤,合銅錢得有千貫,這一千個小錢隻是定金,取簫之日,還有絹帛十倍奉上。”
此言一出,安祿山出手之闊綽令江湖群豪也不禁咋舌,唯葛如亮神色如常,既無得著巨金的興奮,也無視財帛如糞土的不屑。他不動聲色地說:“玉管尚需鑽鑿音孔,長短亦需根據調音裁切、打磨,更需製作帶板連成一體,怎麼也要三個月的時間。”
嚴莊問:“可能趕上千秋節?”
千秋節乃明皇生辰,是每年八月初五,葛如亮道:“現在已是孟夏,加工完畢還要水陸兼程運送,八月是趕不及了。”
嚴莊回頭看了一下安慶緒,見那安二公子緩緩地搖搖頭,他麵露難色正要說話,鶴先生道:“嚴生,樂器製作急不得,不若十月聖人駐蹕華清宮時獻上,也是一樣的,鼉鼓巨大,運輸不便,到長安時也是九月了,簫至而鼓不至也是不妥。”
鶴先生這最後一句意思很清楚,獻鼓背後之人是西軍王忠嗣,簫是東軍安祿山定製,兩人本意是要爭寵,哪一個先送到對方也不會答應。
嚴莊又轉頭看了一眼安慶緒,見他輕輕點頭,遂轉憂為喜,下拜道:“全憑鶴先生安排,至於運輸不必擔心,安中丞安排奚車輸送,不說旬日,半月必達。”
南霽雲“哦”了一聲,程昂問:“南八,你哦什麼?這奚車又是什麼?”
南霽雲道:“程兄你又有所不知了,南某幼居河北,聽聞北地奚人最善造車,他們所製的車便是‘奚車’,據說奚車不甚大,以駢馬驅之,可日行三百裡,且無論道路,翻山越嶺亦如履平地。”
程昂撓頭道:“老程孤陋寡聞……”
南霽雲安慰道:“程兄是南方人,對北地之事自然知道得少些。”
南霽雲隻是隨口安慰他幾句,程昂卻突然來了精神,道:“那是,有機會哥哥和兄弟你講講江南道那些奇聞逸事,那好家夥……”
這時葛如亮已經讓蒼頭將裝玉管的木匣和裝錢的包裹拿了下去,見程昂還在夾纏不清,乾咳了一聲,程昂卻不明就理還待要說,南霽雲忙拿手捂老程的嘴,低聲道:“改日再向程大哥請教,先聽葛莊主說些什麼。”
餘人小聲議論之聲也立歇,葛如亮向雷清藏拱手道:“方才匆忙,忘了請雷師在皮子上點下適才槌擊的位置,便以此為中心裁製蒙皮。”雷清藏道:“好說,拿墨筆來。”
這時梯子已經撤下,蒼頭正要重新抬上來。南霽雲卻道:“不用這樣麻煩,南八適才看得真切,請為雷師點來,若有半分差池,再勞煩雷師登高。”
說罷他向一旁奚人何千年道:“老兄,借你的寶弓一用。”何千年聞言望向上首的尹子奇,尹子奇點了點頭,何千年便從腰間鞞靫袋中抽出獵弓,並一支羽箭一起遞給南霽雲,南霽雲接過弓,卻示意無需箭矢。
這是一張角弓,南霽雲雙臂一較力開了兩把弓,見那弓張之穹然,弦音清越,南霽雲道一聲“好弓”,便扣上蒼頭送來的墨筆,這墨筆看起來便如一支短箭,後麵一根木杆,頭上是一個類似拓碑用的撲子墨袋,已沾飽了朱砂。但見南霽雲一扣弓弦,並未拉滿,便即放手,墨筆本就比箭矢沉重,弓未拉滿便射出,飛行甚緩,似要一頭栽到地上,程昂跌足道:“失手啦,滑脫了!”
卻見那墨筆忽忽悠悠,將將觸到白色鼉皮便一彈落在地上,程昂額手道:“還好還好。”
南霽雲更不搭理他,又扣上一支墨筆一箭射出,也是如此弓未拉滿便即射出,又是將將觸到黑色背甲便即彈開。
如此連發兩箭,均是如此,眾人便知是有意為之,想必南霽雲恐怕射出墨筆勁力過大傷了皮子,或墨點太大無法確定中心,因此控製勁力堪在兩張皮上留下印記便即彈開,南霽雲控弓竟能如此精準,當即就引來一片喝彩聲。
皮子上的兩個朱砂點隻一個拇指粗細,雷清藏背著手仔細看了看兩個點的位置,回頭對南霽雲合十道:“這位南八兄弟認位極準,弓法更是嫻熟如此,紅點與海清所槌位置分毫不差,南八神乎其技令人讚歎。”
聽雷清藏這麼一說,群豪又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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