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湘對江朔吐吐舌頭,仿佛在說:你看,這可不是我說的。
許遠道:「乃祖掌管國史,自他主持以來,記事曲直不正、一味迎合君王,更在高宗立武後之事之中,為日後的女皇出力甚大,這點不需諱言。更兼乃祖教子無方,在我出生之前,家道便已中落了,但好在還有個良人的身份,開元末年我考中進士,曾入劍南節度使府為益州從事。」
江朔、獨孤湘二人聽了不禁大吃一驚,這許遠看來乾癟瘦小,其貌不揚,不想竟然是進士出身。
許遠看出他們訝異的眼神,笑道:「人不可貌相,許某雖也隨著師父習武,不過可沒雷大哥花這麼大的力氣,當年可還真是個讀書人哦。不過我沒乾多久,就因忤犯節度使章仇兼瓊而被貶為高要尉。高要在嶺南道蠻荒瘴厲之地,我不想赴任,索性半路跑了,卻也不敢回家鄉,便在中原山水間遊蕩,在此地巧遇雷兄,恰見此山外麵看似矮小,內裡實則險峻,易守難攻,更靠近官道,方便劫掠,我二人便在此落草,做起了無本買賣。」
江朔歎息道:「二位大哥,流落草莽確實是各有各的道理,可是為何南來,你們就決定放棄經營這麼久的山寨呢?」
雷震道:「我們本也知道做強盜沒有前途,我二人並非鐵石心腸的惡人,遇到貧苦之人非但不劫還要接濟些個,做這無本買賣,非但沒有富貴,還常常難以為繼,隻是苦於沒有出路,這才在這小山中混日子。南八給我們指了一條出路,我們自然就不再在此地耽著啦。」
獨孤湘道:「咦……什麼出路?難道是叫你們加入江湖盟,在朔哥兒手下討生活麼?」
南霽雲笑道:「南八無心仕途,在行走江湖甚覺自在,我這兩位哥哥可不一樣,他們非但有武藝,更懂得兵法韜略,無論落草還是走江湖,可都是屈才了。」
江朔道:「可是雷大哥逃籍,許大哥棄官,早就不是良人了,難道還能做官或者從軍麼?」
雷震道:「做官是不可能啦,但是從軍卻還有一線之路。」
獨孤湘奇道:「從軍不都要良家子麼?而且照雷大哥你前麵所說府兵崩潰了……呀,難道你要去投燕軍?」
雷震道:「確實是去投藩鎮,不過可不是燕軍。天下十大藩鎮,可不是隻有安祿山一個節度使,各鎮節度使都在征募長征健兒,不過可不都是為了一己私利,也有真的抗擊外族入寇的。」
許遠道:「我們準備去河西投軍,聽說河西地區吐蕃人正在蠢蠢欲動,此刻去河西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況且安祿山日久必反,我們現在投身軍旅,未來安賊不反還則罷了,若敢造反,西軍定然是平叛主力,到時候,雷某也就有報仇的機會啦!「
江朔聽他所言與程千裡相類,知道南霽雲、程千裡他們必然還有更為隱秘的聯係,他們的計劃隻露出冰山一角,恐怕還有很多事瞞著自己。
獨孤湘道:「哦,所以你們年前遣散了嘍囉,準備西行咯,那你們既然決定不做強盜了,怎麼還來搶劫我們?」
許遠不好意思地道:「河西地域廣大,若得良
駒自然是如虎添翼,我二人沒有好的腳力,恰好見到你們二人所騎馬匹甚為神駿,況且……況且……」
獨孤湘道:「況且騎馬的隻是兩個小娃娃。」
許遠忙叉手道:「請少主、湘兒妹子原諒則個,我們確是豬油蒙了心,見你們一對少男少女騎著寶馬,卻無隨護,隻道是落單的富家紈絝,這才起了賊心,想做這最後一票,不想衝撞了二位少年英雄。」
南霽雲道:「兩位哥哥,今日幸好你們遇到的是江少主,否則豈不是又多做了一項罪孽?」
許遠懾懾道:「我們隻想設計奪了馬去,可沒想要害他們性命……」
獨孤湘斜覷他道:「怕也未必吧,在峽穀中那會兒,這麼大的石磨盤,若非朔哥有神功,我二人早被雷大哥砸成肉餅啦……」
雷震愧疚地叉手再拜道:「當時我確實動了殺心……」
江朔打斷他道:「不知者不怪,我想當時兩位大哥也是見我二人功夫不弱,才會如此行事,並非成心想要害我們性命。」
雷、許二人忙不迭地點頭稱是,南霽雲道:「兩位大哥沒有好的坐騎儘可以和南八講,我來想法子,既然決定了西行投軍,可不能再做剪徑的勾當了。」
二人見南霽雲並未發怒,不禁大大鬆了一口氣,均道:「不會了,不會了。」他們雖是南霽雲的同門師兄,但無論悟性還是學藝時間都比不上南霽雲,對這位嫉惡如仇的小師弟反倒有些懼怕。
南霽雲叉手道:「既然如此,現在就請兩位哥哥這就一把火燒了這寨子,一起西行。」
二人知道南霽雲這是要立時斷了二人退路,此刻也隻得同意。
渾惟明忙上前阻攔道:「哎……且慢,且慢,南八,我們昨日就沒睡覺,趕了一天路,不若晚一天再燒吧?讓渾二歇一宿,另有什麼酒肉沒有?可彆燒了這麼浪費,給我們填飽肚子可好?」
渾惟明天生詼諧,說的甚是有趣,大家都一齊笑了起來,雷、許二人忙端出酒肉來款待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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