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息聽了渾身一震,雖然不知獨孤湘何意,仍道:“你要我幫你譯成波斯語,倒是無妨……不過……”
獨孤湘打斷他道:“那就有勞長老了。”轉而對著波斯二慕闍道:“兩位大慕闍,你們千裡迢迢從波斯趕到此地給乙亥阿波和飛鴻子助拳,卻不知道自己被他們給騙了。”
睿息跟著她,同步譯成波斯語朗聲說了出來,二人聲音相疊,甚是奇異。
飛鴻子怒道:“睿息,你一個摩尼教的叛徒,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胡言亂語?”
獨孤湘道:“誰說睿息長老是叛徒,你們兩個才是真正的叛徒。乙亥阿波不奉明尊,竟然稱雜胡安祿山為神,可有此事?”
飛鴻子不怒反笑道:“一派胡言!”拿眼睛往左右教徒示意,道:“殺了睿息這個叛徒!”他一開始就見到了睿息,但想局麵全在自己掌控之中,因此沒有對睿息下手,現在不禁有些後悔。
摩尼教眾教徒發一聲喊,就要上前,獨孤湘卻高聲喊道:“東方大慕闍明明是乙亥阿波,為什麼教徒都聽霍姆什的?兩位大慕闍不覺得奇怪麼?”33
睿息同時將這句話也以波斯語喊了出來,眾教徒正要往上闖,中原三教也已劍拔弩張,眼看就要一團亂戰,阿旃大慕闍忽然高喊一聲,摩尼教徒或是波斯人或通波斯語,知道他喊的是“住手”,阿旃地位尊崇,眾人一時都停手,不敢向前了。
睿息低聲對獨孤湘道:“湘兒小娘子,多謝你的好意,但……霍姆什和乙亥阿波的事,我們沒有證據啊,你說的這些我曾多次給波斯總壇傳訊,卻都石沉大海,看來總壇並不相信二人叛教啊。”
獨孤湘笑道:“睿息長老,你可太老實了,你就沒想過,送信之人可靠嗎?”道:“耶耶,把那人帶來吧。”
從階梯後又躍上來一人,正是久未見到的獨孤湘的阿耶葛如亮,他手中還擒著一人,這人蜷縮成一團,如隻小雞一般瑟瑟發抖,葛如亮走上前來隨手往地上一扔,睿息奇道:“撒赫,怎麼是你?我還道你去送信,死在總壇了。”
那叫撒赫的波斯人低著頭不敢看睿息,獨孤湘道:“睿息長老,撒赫根本去波斯總壇,怎麼會死在總壇呢?他呀……早就被飛鴻子收買了,一直躲在西域龜茲城中,但他揮霍無度,花光了霍姆什給的金銀,衣食無著,又偷偷潛回河西,叫我耶耶給捉住了。”
乙亥阿波麵露驚慌的神色,飛鴻子卻泰然自若,冷哼一聲道:“隨便抓個波斯人來能做什麼證據?退一步說,就算我們不讓睿息向總壇傳信,也不過是不想讓他這些無稽之談平白汙了總壇諸位慕闍的耳朵。”
獨孤湘道:“此人可不是‘證據’,隻是給睿息長老看看,叫他彆還蒙在鼓裡。”
那撒赫忽然一躍而起,跳下方坑,向對麵的飛鴻子跑去,他先前蜷縮做一團,彆人還道他早已嚇得腿軟,卻不料他此刻跑得飛快,真如一隻大號的耗子相仿,他邊跑邊高喊道:“霍姆什,哈普米!”
飛鴻子見他跑來,忽然揮手擲出一枚飛針,撒赫眉心中針,哼了一聲,便軟疲疲地倒在地上。
塞吉大慕闍以波斯語喝問,顯然是在詰問他為什麼殺了撒赫,飛鴻子捂胸行禮,嘰裡呱啦解釋了一番,塞吉餘怒未消,卻見阿旃未置一詞。
摩尼教共十二慕闍,除了東南西北四大慕闍在外,其他八大慕闍都在波斯,但十二慕闍的位階也有高低之分,四方慕闍地位最低,總壇八大慕闍中阿旃排第二,塞吉隻排第六。因此他見阿旃不發聲,也不好發作,隻是狠狠地剜了飛鴻子一眼。
睿息見撒赫逃走,本想去追,卻被獨孤湘捉住腕子,她笑道:“這叛徒人人得而誅之,由霍姆什殺了也好,不用臟了長老你的手。”
睿息看著獨孤湘一臉的不可思議,獨孤湘道:“現在才是要請證人。”向後一比道:“請李歸仁將軍。”
隻見台階後轉出二人,一人正是李歸仁,另一個卻是李珠兒。
江朔見二人從台階後麵現身,大吃了一驚,登時全神戒備起來,李珠兒卻對他一笑道:“溯之,不用擔心,你在岐山中助李都尉脫困,他念你的好,今日不會與你為難。”卻向前戟指道:“今日隻為此二人而來。”
二慕闍不認得李歸仁和李珠兒,塞吉隔著坑高聲喝問,睿息以波斯語傳譯,告知此這男子是燕軍曳落河的統軍都尉,女子則是安祿山的侍女,二慕闍互相看了一眼,又滿腹狐疑地看著二人。
李歸仁道:“我可以作證,乙亥阿波將摩尼教光明聖火送到範陽,供奉在安帥府中,並奉安帥為光明神,範陽城中摩尼寺可為見證。”
江朔不解地道:“饒是如此,李將軍你為什麼要揭穿此事呢?你們和阿波、飛鴻子不是一夥的麼?”
李歸仁哈哈大笑道:“江溯之,我說這話可不是為你,安帥讓我向摩尼教總壇二位慕闍說明一切過往。”
乙亥阿波急得脫口而出道:“李歸仁!你們卸磨殺驢!”
李歸仁眯起眼睛盯著他道:“你和飛鴻子想乾什麼,你當安帥不知道麼?”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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