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隱入流雲,鐵甲寒光刺破夜幕,夜色中萬餘兵馬沿著官道蜿蜒如蟒,馬蹄上都裹著棉布,仍震得道旁樹枝簌簌發抖。
韓戰抹了一把額頭汗水,忽地扯開猩紅大氅,露出汗津津的胸膛,縱馬大笑道:"他奶奶的,老爺子既已半步登天,就該直接把西涼皇宮碾成齏粉,何必如此麻煩!"
秦可嵐最近很是忙碌,一應事務都需要他居中處理,明顯消瘦了很多,此刻聽到韓戰又發牢騷,枯瘦的手指撚斷半根銀須,莞爾一笑道:“以太尉老大人的實力,彈指間可滅一國,但東翁有所不知,滅一國容易,立一國難呐,歸攏人心,更是難上加難!”
他追隨韓戰已久,自知等待自己的將是一場滔天富貴,心情激蕩之下,連對韓戰的稱呼也變了。
他舉起手中忽明忽暗的青銅羅盤道:"東翁請看,這星盤所映的二十八宿,亢星造作長房當,箕星呈亮最高強,熒惑守心當空,恰是改天換日之兆啊,太尉老大人令我等溫水烹蛙,正是要這三十萬西涼邊軍,連皮帶骨都化作新朝基石……"
管平潮玄色披風挾氣倒卷,一勒韁繩,馬蹄翻飛,望著蒼茫夜色催促道:"少將軍,童山雄傳訊,駐守居延城的大軍已儘被控製,此時金川城那裡,相必關典將軍也已經得手了,我們得抓緊趕路……”
“嗯!”
韓戰摸出鞍後一袋酒囊,悶聲道:“一切全憑管將軍……管將軍儘管下令!”
管平潮點點頭,轉頭看向身後大軍。
"換馬!"
隨著這聲斷喝,五千黑騎齊刷刷勒韁,但見道旁密林中早有三千輔兵牽出備用戰馬,士卒換騎時甲胄相擊如驟雨擊打鐵簷,竟無一人發出咳喘。
夜空飄落牛毛細雨,令原本燥熱的天氣變得涼爽了許多,夜風卷著細雨抽打軍旗,數萬大軍化作黑色洪流漫過山脊,迤邐而去。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雲層時,距離武威城最近的甘泉鎮已插滿玄底金紋的"韓"字大旗。
而在一百裡外的皇城中,有位閉關三十載的西涼大薩滿,終於捏碎了示警的血玉蟾蜍……
武威城皇宮內,隨著幾名宮娥的失聲驚呼,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掉落地上,正是死不瞑目的大皇子闞成,捧著禮盒的太監匍匐在地,嚇得體若篩糠。
看到眼前一幕,西涼國主闞日樂圖險些背過氣去,強大的定力支撐著他咬牙從榻上坐起身,手中飛快轉動著一串紅色念珠,嘶聲力歇道:“大薩滿已代長生天……降下警示……我們的神靈滿菩薩,要出關了……召集所有人,朕要上朝,朕要上朝……”
陰雲密布,天色陰暗的清晨,清越激昂的角號聲在皇城回蕩,西涼國的大臣們從四麵八方趕向皇宮,步履匆匆。
武威城的子民們都在猜測,一直臥病在床,久疏朝政的天可汗竟然要上朝了,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
皇城之下地脈深處,有一座赤晶密室,
密室穹頂垂落三百具風乾的鷹屍,每隻鷹屍的眼眶中都嵌著幽綠螢石。
西涼國大薩滿蠻菩薩,摘下青銅饕餮麵具,露出布滿靛藍刺青的臉龐,那些刺青圖案正是他們的圖騰,蜿蜒扭曲的紋路正在緩慢蠕動,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神凝視著外麵。
地脈深處傳來熔岩翻滾的轟鳴,一隻戰靴踏上赤晶台階,鞋底元氣透出,瞬間化作冰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腳下的火山岩。
"韓大宗師一步登天,便要逆天而行?狼居胥山的神靈可都在看著你呢!"
蠻菩薩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鐵器,他用骨笛劃開手腕,一滴滴血珠懸浮成漠北星圖,仿佛收到召喚一般,地縫裡爬出十二具赤金骷髏,關節處纏繞著犛牛筋製成的弓弦,空洞的眼窩中燃燒著草原磷火。
韓宗旺冷哼一聲,道:“旁門左道,不為正途!”
他一直點出,寒冰真氣在指尖凝結成七寸冰錐,水晶般剔透的錐體裡流轉著星輝,繼續說道:“三十年前祁連山巔,你該知道寒髓入脈的滋味……”
冰錐突然爆裂,無數冰晶懸浮空中,凝結成一麵巨盾。
冰盾凝結的刹那,那些赤金骷髏拉開的骨弓上,箭矢竟是由凍土裡生成的千年怨氣所化。
“叮——”
第一支怨氣箭撞上冰盾時,密室裡陰風慘慘,響起萬千嬰孩啼哭聲。
蠻菩薩手舞足蹈,跳起詭異步伐,隨著鈴鐺聲響,背後浮現出蒼狼拜月虛影,一股難言的恐怖氣息充斥密室。
當他的赤足用力跺向岩漿,那些赤金骷髏突然拚接成巨型戰車,車輪是用整張人皮繃成的戰鼓,密集的鼓點砰砰如雷,駭人心魄,戰車轟然碾過處,赤晶地麵浮現出絲絲血跡,暗紅色的血跡居然是用少女經血繪製的古老符陣。
韓宗旺臉色凝重,並指劃過眉心,冰霜乍起,冰霜玄紋瞬間爬滿臉頰。
他知道這是薩菩薩的九曲生魂血祭陣,當年蠻菩薩曾用這種邪術,抽乾了三座城池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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