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阿爺阿婆,外出也要很久才回來吧。
師藍下定了決心,轉身就跑進雨幕裡,在泥濘的道路中,一路向山下跑去。
在野外放置了十七年的衣服,早已破敗不堪了,師藍穿著就像個乞丐,從村子跑過時,引來了村民的注視。
師藍一路跑一路看,每個人的臉龐都看得很清晰,跑了好久卻都沒找到要找的人。
許久才想起自己曾聽說過喬楊妻子陸盈在村子裡開了個裁縫鋪,於是便挨個房子找去,村子不大,她很快找到了。
喬記裁縫鋪前,渾身沾滿泥水的乞丐慢慢走了進去。
一個婦人在櫃檯後,跟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抱怨著她姐也不知道去哪裡野了,連店鋪都不照看著。
聽到腳步聲,婦人抬頭,看到是一個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的人,也沒嫌棄,輕聲問道:“姑娘是來買衣衫的還是買布料的?我跟你說,這是都是我親手縫製的,質量絕對好,要是你看上了什麼就跟我說,我保證給你便宜一些。”
“晴兒在山上暈倒了。”
陳盈懷疑的看著師藍,本還想說什麼,就聽外邊有人說道。
“盈嫂你還沒聽說吧,城裡傳來北伐大敗的訊息,今早我就看到晴兒匆匆朝山上跑去了。”
陸盈聽到北伐訊息,立刻就反應過來,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不多時又回來,背上了小男孩,臨走前終於想起跟師藍說了什麼謝謝。
這天后,喬晴兒高燒不退,嘴裡唸叨的只有張靖的名字。
這一倒下,家裡都慌了,喬楊請來了村裡的郎中。郎中說沒事,只是著了涼,加之憂思過度休息不好,才導致這般,故而好生休息就好了。
師藍一直躲在門口看著,聽到沒事後,就轉身離開,回到了山林裡。
那個地方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多了幾排野獸的腳印,師藍知道這傢伙,好多年前來過一次,盯了自己許久,之後便再也沒出現了,沒想到現在又出現了它的蹤跡。
師藍試著能不能變回樹,許久沒有一絲變化,果然是這般。
師藍大致摸清了門道。這變化往往伴隨著強烈的意願,初化人形時,是她想走快一些,長高時,是老樵夫希望她長大,她想滿足老樵夫的希望,之後再次化樹化人,一是想躲避追殺,一是想救人。
都是想到了極致才實現的,而現在只是想虛度一年時間罷了,師藍覺得以人的姿態也不是不能過,故而沒達到那般強烈,才沒有成功變成樹。
那就慢慢得吧。
師藍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樹,將書箱掛在一側,就這般倚靠在樹幹上,雙腳懸空搬動,甚是悠閒。
隔天后,喬晴兒才悠悠轉醒,整個人都憔悴了很多。
喬楊知道女兒是打擊過大了,便拜託人去打聽了,沒多久便知道張靖所在的楊業軍於陳家谷口兵敗,除主將受俘絕食自盡,所有將士盡皆杳無音信。
這般情況,應該是所有人都陣亡了。
得出這個結論,喬楊沉默了很久,如今看到女兒轉醒,也沒敢告訴她。
“老漢,靖哥怎麼樣了?”喬晴兒剛醒就問道。
喬楊眼神閃爍,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
喬晴兒何等聰慧,只是一眼便知道了真相,臉色瞬間慘白,身子搖搖欲墜。
喬楊頓時慌了:“晴兒,你聽老漢說,張靖其實沒事,他人還好好的,這不昨兒他遣人帶的訊息已到,說是大軍撤回了,今駐紮在……反正就是回來了。”
喬楊看到女兒慘白的笑容,怎麼也編不下去了。
“老漢,我在夢裡看到了靖哥,他跟我說他回來了。可是我向他跑過去,卻怎麼也抓不住他,我跑啊跑,靖哥卻越來越遠。”喬晴兒帶著哭腔說道。
“晴兒,沒事了。”陸盈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這天后,喬晴兒醒了,也好轉了,可卻少了以往的靈動,時常會看到她獨自一個人站在山間的小道上一個人發呆,似乎在等待著某人的歸來。
師藍所在的樹很高,也很隱蔽,沒人注意到她,她卻能如之前那般注視著這個平靜的村落。
看到女孩的模樣,師藍頓時明白,原來她也在等人回來,是那個叫張靖的吧,只是她才剛開始,十八年要等很久吧。
師藍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就這樣又慢慢過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