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車趕至那座蘇恩曦發來的郊區建築的地址時路明非愣了一下。
那隻是一棟擠在新興產業園區角落裡的白色小樓,卻用黃色的警戒帶圍起來,入口負責守衛的居然是荷槍實彈的警衛,來往的上班族們視若無睹,似乎對這裡的情況早已經司空見慣。
路明非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副駕駛座上的零。
“我們和本土的混血種有很深的合作,他們在軍政界有一定的影響力。”零說。
“這麼說其實政府的高層是知道龍族或者說混血種這個群體存在的?”
“大多數政府中都有那麼一些特例的普通人群體能通過自己的方式窺探我們這個世界,全世界任何一個混血種組織的首腦都知道這件事情,暗麵世界的財富和明麵世界的財富同時以相似的兩種渠道彙聚到兩撥人的口袋裡,所有默不作聲的人都是既得利益者,而所有看不到真相的人都是被收割的底層。隻是大家都很默契,悄悄竊取這個世界的權利而並不聲張,否則如何合理利用元素和言靈這兩種清潔能源就會成為聯合國新能源及可再生能源大會的主要討論事項了。”零承認了路明非的問題。
路明非沉默。
勞斯萊斯幻影前擋風玻璃上的雨刷來回搖擺刮去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沙沙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淹沒了這狹小的空間。
“校長也是既得利益者嗎?”片刻後他問。
“當然,否則毫無產業的他該怎麼維係那種堪稱奢侈的生活方式?”零反問,“在莫斯科金融界殺進殺出的羅曼諾夫家族也是一樣,我們都在用普通人的骨血來築起各自越鑄越高的巴比倫塔,隻是這種方式無法察覺,因為現代社會我們有另一個遠比暴力和壓迫更有用的武器,那種武器的名字是資本。”
“有人付出了十二分的勞動,但最終卻隻有一分的回報,多餘的十一分就被資本掠奪了,這就是你看混血種從不從事生產但永遠光鮮亮麗的原因。”零冷冷地說出這個世界誰都不願意提及的真相。
“以前我常覺得愷撒和楚子航那種人就是典型的階敵,甚至包括你也是。”路明非搭拉著眉眼,“合著原來我也是資本家呀。”
“你的校長獎學金、學院每年撥給你的那些款項、還有我送給你的那塊江詩丹頓,說到底都是掠奪來的產物。”零點點頭,她鬆開安全帶,卻並不下車,轉頭歪著腦袋看路明非。
“話說回來也算是感受了一把階敵的感覺了……以後鬨革命的話我不會跟你們一樣給吊上路燈吧?”
“不會,你充其量算是資本家的狗腿子,按傳統最多槍斃。”
“那還不如掛路燈上呢……”路明非歎了口氣。
“開傘,下車,接我。”零淡淡地說,路明非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心說皇女殿下還真是個傲嬌小姑娘,下個車都非得叫人來開門。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開傘下車,來到零這一邊為她拉開車門,用一隻手扶住門框上方以防止她撞頭。
“走吧,蘇恩曦說這件事隻有我能解決,所以如果處理的快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出來趕個午餐。”路明非正要轉身,卻感覺自己的衣擺被牽住。
他低頭,隻見零靠得很近,正仰臉冷冷地看著他的眼睛。
在這種情況下這女孩居然又向前一步,於是她就完全鑽進路明非的懷裡,這一刻路明非忽而嗅到這姑娘頭發上寒冷的香氣,叫人想起某種生長在西伯利亞原始森林中最孤獨的野花。
“不要忘記你曾如何反抗命運,永遠也不要停下來,誰用什麼東西來逼你都不要停下來,你的命要掌握在自己手裡。”零用極低極輕的聲音在路明非的耳邊說話,如微風拂過他的發梢。
路明非有些茫然地哦哦了兩聲,等回過神來的時候零已經離開的那把傘的範圍,孤身一人走進了雪裡,飛雪很快堆積在她纖細的肩膀上,口中溢出的汽都成了白色的霧。
——零走到那棟白色小樓前麵的時候守衛明顯認識她,敬了個很標準的軍禮之後側身讓出了一條通道。
路明非有些目瞪口呆地跟著皇女殿下路過那些荷槍實彈的魁偉男人,小聲問:“你們的勢力這麼龐大?甚至能讓軍人來看門?”
“不是給我們看門,而是給這棟建築看門。”零說,“老板在這裡麵租了一間實驗室和一間冷庫,其他區域都隸屬於政府。就算是我們在中國的合作夥伴也沒辦法真的調集軍隊,而隻能用這種形式來得到軍隊的庇護。”
路明非稍稍鬆了口氣。
經過一道指紋認證和虹膜認證的金屬門之後他們就進入了一條四壁用不鏽鋼加固、地麵用鋼板包裹的走廊,走廊兩側都是那種白色的圓角金屬氣密門,門上貼著各自的編號。
“看起來這裡應該是某個機密研究室吧?”
“也不算機密,主要是在猴子身上做一些基因實驗。”零說。
“我們到了。”她在一扇氣密門前麵停下,路明非抬頭,能看到門的上方貼著中文編號“巽”,路明非知道這個字是八卦中的一卦。
“我知道這種圓角氣密門,通常被用在銀行金庫上,用TNT都炸不開,能用上這種東西的實驗室怎麼看也不該是普通的基因研究。”路明非說。
零沒有說話,隻是從口袋中翻出來一張黑卡,在氣密門右側的識彆器上晃了一下,大門就立刻開始釋放閥門中的高壓氣體並同時發出尖銳的哨聲。
“世界各國都在秘密研究他們捕獲的那些龍類亞種,這個研究室的攻堅方向是怎麼將那些龍類亞種基因的優良表達剪輯到猴子身上。”零說,“看過蜘蛛俠嗎?”
“為什麼話題會忽然扯到那麼歡快的電影上麵?”
“在51區美國人就創造出過類似的東西,但很快就因為基因病死掉了。我想這個研究室正在做的和美國人正在做的事情應該類似。”零淡淡地說。
高壓氣體釋放完畢,氣密門正中央的顯示屏上出現請稍等的字樣,隨後十幾道保險栓同時發出哢噠的輕響,齒輪咬合的超厚合金門上下分離,穿貂皮大衣的女孩嫋嫋婷婷地站在那後麵。
“老板說你會猶豫很久,所以我以為你會晚上才來呢。”蘇恩曦說,但出乎意料的她並非路明非想象中乾練冷冽的職場女強人形象,和高天原中的老媽子形象也大相徑庭,除開那件頗有些東北特色的貂皮大衣之外這分明就是個鄰家女孩,並不咄咄逼人,雖說漂亮婀娜也算美人,可在酒德麻衣和零的麵前卻又好像隻是中等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