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梨衣很喜歡長江路中段的那條商業街,路明非記得以前CBD的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之前這地方就是條步行街,沿街兩側有很多甜品鋪子和小吃店。如今花色老石板路麵被掀開鋪了磨砂質感的大理石地磚,沿街的甜品鋪子卻還是那些甜品鋪子,走進來就能嗅到小麵包被烘烤時的香味,甜而溫暖,一眼望去旗幟狀的招牌在風裡麵飄揚,繪梨衣緊緊抱住路明非的胳膊,眼睛裡閃著光。
路明非知道在這個國家仍舊有許多老人固執的不喜歡冬天,他們曆過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所以仍覺得在冬天裡每個人都是冰封的,連呼吸的時候也有細微的冰棱隨著空氣進入肺部,寒氣就由內而外的傳遍全身,讓他們的心也一起冷卻下來。可他是個從頭到腳都寫滿活力的年輕人,年輕人就該喜歡滿天飛雪的冬天,這樣的季節中就算是仍在曖昧的情侶也能順理成章的依偎在一起,漸漸成為真正的戀人。
從蘇曉檣那裡借來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商業街外麵的停車場時天上仍在飄著鵝毛般的飛雪,這種時候忙於自己生計的人們當然會迫切地走上大街回到自己今天應在的軌道上,可商業街卻顯得頗有些冷清,當兩個人躲在同一把大傘下麵藏在屋簷下走到飄揚的旗幟下麵的時候,向小街的儘頭看去,仿佛隻能看見滿世界的雪,雪地裡刻著淩亂的黑色車轍。
聖誕節才過了不久,這條街上絕大多數商家都還沒有將門口的那兩株小聖誕樹挪開,樹梢上掛著的彩燈仍在艱難的發光發熱,雖說因為時間過了太久它們都已經變得十分暗淡,可還是在這個白茫茫的世界中憑空增添了許多光彩。
繪梨衣拉著路明非一路小跑到糕點店的玻璃櫥窗向裡麵張望,櫥窗裡擺放著用精美的小盒子裝起來的桂花酥、白玉蘭酥、各種口味的麻薯和冰芋圓,甜蜜的馨香從四麵八方沁進風裡,小心翼翼的撩撥著小怪獸的嗅覺。
“給我買。”繪梨衣抬頭看路明非的眼睛,瞳子裡閃爍著欣喜。
路明非把脖子縮進圍巾裡,連下巴都不願意暴露在空氣中,他同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繪梨衣的眼睛,點點頭算是回應。
那種驚覺這雙溫婉無辜的酒紅色瞳子後麵藏著某位君王的感覺絕非路明非的誤判,他麵對過很多龍王級彆的生物,但沒有誰給他帶來的壓迫能勝過當時絞緊兩條長腿動情之後眸子裡流淌春風般光芒的繪梨衣,就是在那種她完全不設防甚至已經做好決定要把自己完全交出去的瞬間,白王的意誌在這女孩的靈魂中複蘇。
雖然隻是那麼一瞬,但還是澆滅了路明非心中熊熊燃燒的烈火。
得到路明非的肯定回答之後繪梨衣開心得用那張素白的小臉去輕輕蹭男人的肩膀,像是一隻得到了主人獎賞的小魚乾的貓。
其實在東京繪梨衣幾乎吃過這個世界上所有能被念出名字來的甜點,不管是把她當做武器的幾位家主還是把她當做姊妹的源稚生,亦或者藏在影子裡妄想用繪梨衣的身體作為容器來顛覆世界秩序的赫爾佐格,所有人都願意以滿足這姑娘的小小願望的方式來穩定她那脆弱的情緒和同樣脆弱的身體。隻是一些甜點和美食而已,對這些動輒能調用幾十億日元巨額資金的大人物們來說真的不算什麼。
她欣喜是因為這裡是路明非的家鄉,而她的身邊站著那個她朝思暮想了很多年的男孩。同時與她分享那些甜點的人不會是自己厭惡卻不得不掩飾那種厭惡的橘政宗,也不會是隻想匆忙吃完口中的糕點然後趕緊投入工作的源稚生。
他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揮霍,坐在甜品鋪子裡一起享用甜到發膩的上午茶、漫步在淝河的河堤聽冰麵下若有若無的潮聲、也可以肆無忌憚的展示對sakura的眷戀而不必擔心遭到蛇歧八家的反對。
這種感覺真是太棒了,微微的冷風吹過來拂起繪梨衣的發梢,她就哼哼著像是一隻小豬那樣往路明飛的夾肢窩下麵拱,直到擠到男人的懷裡才可算是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開開心心地環住路明非的腰際,透過那條超大超厚圍巾的縫隙向身後的長街望去。
沒有停息的暴雪像是一條厚重的帷幕掛在天上,可那些淺灰色的雲塊已經在逐漸消退了。從最開始宛如崔巍的群山到現在隻是薄薄的迷霧,顯然今天這場雪也已經到了儘頭。
這時候路明非已經叫老板把桂花酥和草莓味的麻薯用頗有些年代感的油紙包了起來,鼓鼓囊囊一小袋,卻輕而易舉的就塞進了他那件大衣的口袋裡。
同樣的一隻口袋裡其實還有半個烤紅薯,是剛才繪梨衣吃剩下的,路明非啃了一口之後想著等會兒就要吃火鍋了得留點肚子,所以塞進了口袋裡。
繪梨衣將自己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國家的一切。那些還沒有撤掉的聖誕樹上掛著作為裝飾品的小禮盒,有些還掛著隨風搖擺的小紙條,紙條上寫著男孩或者女孩對各自戀人美好的期待,商業街的牌子上到處都寫著合肥歡迎你之類的的標語,街道和街道兩側的建築明顯都是近些年才翻修重建過,門店和門店的招牌都整整齊齊,像是一座積木搭建的城市。
這種時候街麵上居然還是有不少的行人,大多都是麵帶笑容低聲說話的情侶,有些情侶途經那些掛著紙條的聖誕樹的時候會駐足觀看一陣再走進聖誕樹後麵的店麵進行消費,消費之後又出來寫下屬於自己的紙條。
“你想先看電影還是先去吃點東西?”路明非問。
“最近有什麼好看的電影嗎?”繪梨衣現在已經知道電影這種東西並不是你打開電腦計算機就自動模擬腦海中的奇思妙想為你製造出一部你期待的作品,而是有預謀的有組織的、一大群人在名為綠幕的舞台上做出的表演。
離開源氏重工跟在夏彌和諾諾屁股後麵當小尾巴的那段時間裡這姑娘熱衷於美國人拍的超級英雄影片,卻極不喜歡蝙蝠俠這個角色,她說為什麼要把壞人放跑呢,放過一個壞人就會有更多的好人為此付出代價,布魯斯韋恩應該做的是用他腰帶上的蝙蝠小飛鏢咻咻咻射進那些窮凶極惡的罪犯的眼睛。
路明非附和說真該往他們的眼睛裡撒點煙灰,繪梨衣就捂著嘴驚訝那也太殘忍了。
“生化危機才上映沒多久。”路明非想了想說,話一出口他就恨不能給自己一個耳刮子,誰會在和女孩約會的時候帶人家去電影院看生化危機活死人或者山村老屍咒怨這種東西?媽的昏暗的環境營造旖旎而動情的氛圍,卻不是叫你用一大票惡心血腥的恐怖片把你帶來的妹子嚇尿好麼?
果不其然繪梨衣扁著嘴晃了晃肩膀,往他懷裡縮的更深了些。
“嗯~”這姑娘用那種帶著些撒嬌的語調可憐巴巴的抬頭望著路明非,“我不想看恐怖電影嘛。”
路明非真的受不了繪梨衣用這招來對付他,這種時候就算小怪獸叫路明非去舔她的腳趾頭沒準這家夥都會恬不知恥地趴下去搖搖尾巴舔兩下。
“那我們看什麼?”他於是把皮球踢回給繪梨衣。
“我會用手機哦,在手機上看到最近的電影院有複播《夏洛特的網》,我們可以去看那部電影。”繪梨衣炫耀似的晃晃手裡的手機,臉上有少女的嬌憨和並不叫人討厭的那種洋洋得意。路明非笑笑,揉了揉繪梨衣的腦袋,點點頭說好那就去看夏洛特的網。
路明非其實看過這部電影,那時候在CCTV6的佳片有約裡播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