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出來各位的驚訝了,想來那坨冰塊中的倒楣蛋大概是你們的某個老熟人。”瑞吉蕾芙將手腕取下的發繩叼著,然後雙手將漫漫的長發束成高聳的馬尾,冷風吹過發梢拂過臉頰。
她從身邊的武器箱裡拎出來一把黑色的軍刺,單手揮舞了一下,姿態在某一刻像是國際擊劍大賽上那些全副武裝佩戴鐵麵殺氣凜然又優雅靜謐的擊劍大師。
可隨後她就將那把軍刺丟開,重新從旁邊的塔吊上取下兩把交叉的消防斧,斧刃甚至經過淬火,槍口焰的火光中閃爍著紫藍色的瑰麗色澤。
“可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嗎?我從書裡看過世界上現存最大的蛇類是森然,它們生活在亞馬遜叢林,那些鬼東西本該距離這裡差不多一萬公裡,但這會兒它們卻像是血液燃燒起來了一樣在零下幾十度的冰海上向我們發起攻擊。”
從正麵向伊美爾號發起衝擊的群蛇數量正在減少,更多的重機槍在尤素夫手下船員們的操作下加入了鋼鐵彈幕的製造者行列之中。
海德拉畢竟隻是被龍血汙染的怪物,而非八岐大蛇這種就算在純血龍類也堪比神明的東西,它被瑞吉蕾芙飛出的消防斧斬斷的長頸根本沒有辦法複原,巨量的鮮血從斷頸處噴湧而出,剩餘的四個頭顱像是彈簧那樣往後收縮,但巨大的蛇軀卻痛苦地掙紮著。
它的長度遠遠超過普通的巨蛇,從甲板的一側抬起長頸的時候像是魔鬼正在自深淵中探頭向人間眺望。這條海德拉隻有一半的身體登上了甲板,仍有另一半依靠鱗片的摩擦力勉強掛在伊美爾號的船舷上,它那發育不良顯得畸形短小的四肢胡亂地扭動著,直到第二個頭顱忽然從口中噴薄出白色的寒霜,寒霜蔓過長頸的斷口就立刻結成粉紅色的冰晶將血液徹底堵死,這條怪物的扭曲和掙紮才終於停止。
甚至連他們此時手中能夠動用的威力最大的武器重機槍的子彈打在海德拉的鱗片上也無法對它造成有效的殺傷,尤素夫在嘗試重啟正冷卻炮管的近防炮。
有兩個船員開來了噸位巨大的鏟車、用鏟車的前端在諾諾的麵前組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防線,另外兩個船員背著火焰噴射器來到鏟車的後麵。
最開始親眼目睹海德拉登船的那一瞬間驚悚感由內而外的籠罩了這條船上的每一個人,可瑞吉蕾芙那宛若天神下凡般的一斧不僅砍斷了海德拉的長頸還敲碎了船員們的畏懼。
麵對猛獸時恐懼從來都是人類的本能,在恐懼的時候用刀和矛刺穿獅虎的心臟卻也是幾萬年來人類能夠站在生物鏈頂端的唯一方法。
越來越多的金屬彈頭加入對海德拉迎麵吹去的風暴,它被死死的壓製了,密集的火星奉迸濺在堅硬而極有韌性的鱗片上,尤素夫驚訝於這東西的鱗甲如果能被科學院得到要不了多久人類的材料科學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同時又震驚於身邊這個銀灰色頭發漂亮得叫人不敢抬眼直視的女孩腕力之強居然可以飛去一斧就對海德拉造成了迄今為止它所受到的最大傷害。
“太慢了,叫你的人停火!”瑞吉蕾芙一把拽掉尤素夫的防噪耳塞冷冷地說。
尤素夫隻是略作猶豫就示意讓重機槍和其他正對準海德拉射擊的槍口調轉方向優先處理正麵的蛇群。
來自鋼鐵彈幕的壓製驟然減小,海德拉的四個腦袋都仰天咆哮,嘶吼的聲音尖利悠遠,仿佛回蕩在冰麵上的潮聲。
它那可悲的智商和不夠用的腦子裡還沒有意識到接下來究竟會發生什麼,隻是知道自己身上狂風驟雨般的打擊忽然消失了、那種壓製它的鋼鐵與烈焰也消失了。
被斬斷的長頸死去了,無力地耷拉著,剩下四個蛇頭的瞳孔中正燃燒起金色的火焰,它用看待獵物的目光審視著甲板上的人群,直到視線與康斯坦丁交彙,猙獰的麵骨上居然人性地流露出一絲若即若離的恐懼。
但康斯坦丁甚至沒有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這條海德拉的身上,當他靜下心來全神貫注的時候就能嗅到更多的腥味從船舷的下方飄來,還能聽到密密麻麻鱗片刮蹭金屬的聲音像是成群結隊的野豬在踩踏冬季森林中枯朽的落葉。
顯然摸到伊美爾號後方來的絕不隻是眼前這一頭怪物。
此時瑞吉蕾芙已經提著兩把消防斧緩緩上前了,她那件白色的防寒服下麵居然還穿著纖美的絲綢睡裙,寒風吹動裙裾,像是雪中盛開繁花。
在海德拉整體宛如抹香鯨般巨大的身軀麵前,瑞吉蕾芙渺小得像是向一頭非洲象發起挑戰的麋鹿,片刻後它才終於注意到那個剛才對自己給予重創的女孩在漸漸逼近。
搖曳的四首中三個死死盯著康斯坦丁,剩下的一個則居高臨下俯瞰著寒風裡玲瓏纖細的女孩,那女孩看上去沒有多少威脅,可她越是靠近某種刺痛神經的危險感就越是濃烈。
瑞吉蕾芙和海德拉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她的腳步也越來越輕盈,直到最後宛如沿著甲板低空飛翔的朔方。
海德拉剩餘的四個腦袋終於同時將所有的視線彙聚到瑞吉蕾芙的身上,那些張開之後宛如卷閘門般巨大、利齒能夠碾碎鋼鐵的血盆大口中彙聚著某種元素的反應,極寒的白霜、金色的雷霆碎屑、綠色的濃酸霧氣和無形但讓周圍的空氣都顯得扭曲的高溫氣流同時從海德拉利齒的縫隙中溢出來。
傳說中蛇龍是最接近龍的亞種,它們每長出一個頭顱就會獲得一種新的言靈,直到最後將四大君主的元素完全聚齊,就會成為真正的海德拉。
眼下這條巨蛇已經長出了五個腦袋,想來就算在海德拉的族群中也有很高的地位。
瑞吉蕾芙發起衝鋒的時候海德拉明顯出現了一個回縮的動作。
就像人類在麵對突如其來的危機時會下意識地閃避,蛇類在麵對出現在麵前的危險時也會做出類似的動作。
瑞吉蕾芙雖然隻是沉默地發起衝鋒,身上甚至沒有任何元素的波動也沒有吟誦高亢古奧的言靈,可海德拉很清楚那是個比抹香鯨還要難纏的對手。
但作為這片冰原上最頂級的掠食者,海德拉從不是坐以待斃的廢物,它彈簧般收縮的四條長頸中有兩條忽然彈出,其速度甚至超過子彈,在空氣中掀起類似音爆的轟鳴。
兩顆猙獰的頭顱像是兩柄被絕世劍客刺出的利劍,從兩個不同的方向一上一下向瑞吉蕾芙發起攻擊。
世界上不應該有任何碳基生物能夠抵抗這樣的襲擊,無論是洶湧狂暴的元素亂流,還是能夠在瞬間刺穿或者掀翻卡車的動能,理論上來說都應該能在一秒鐘內把瑞吉蕾芙化作一團模糊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