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就罵吧。
隨便罵。
反正他不在乎,這條小魚不在乎,那條小魚也不在乎。
他晏撐魚,不是,晏承裕,就更不在乎了。
嘴巴說著不在乎的胖寶寶將手緊捏成拳,像是一個個被精心製作的白胖小饅頭。
他在心底不斷重複著自己不在乎,絮絮叨叨地說自己是皇太子,是爹的寶貝。
是以後的皇帝。
胖寶寶不知道,心裡越在乎什麼,嘴巴才會一直念什麼。
至少我們聽見,我們看見,這裡有一隻小白團子。
躲在他父親的臂彎裡,水汪汪的眼暈著紅,幼犬一般地安慰自己。
他漆黑的睫羽上凝結了一簇簇水滴,像是冰晶一般,晶瑩剔透。
他愛哭,從小就愛哭。
這樣的臭毛病還傳給了他父親。
聖上曾百般無奈地問:“朕要還淚於你嗎?”
哦,小哭包不會承認他愛哭。
我們也要假裝不知道為他遮掩。
看在他如此明媚活潑的份上,忽視他的好色、貪財、肥美。
嗬氣成水,一縷縷熱氣蒸騰,貼在小胖崽的額角上,叫他烏黑的發上都吸滿了水氣。
黏糊糊地貼在額間。
細細碎碎的動靜鬨得聖上在夢中也不得安寧,他陡然睜開眼。
深淵一般的眼,冷得像雪上萬年亙古不變的冰晶。
在那一瞬間泛著幽幽墨光,閃著無介質的黑。
不太像個人。
明熙帝一隻手還緊緊抓著自己的衣領,一隻手在撫摸孩子的脊背。
可簌簌眼風已經落在他那蜷縮著,咬著被角,像剛離開母獸懷抱的寒鬆子的孩子身上。
“唉。”悠長的一聲歎氣。
清泠泠的聲音中含著無儘的愛意,愛意中又夾雜了濃濃的無奈:“朕又沒死。”
沒死你哭什麼?哭得這般可憐,哭得這般叫人心碎。
不是不哭了嗎?
又趴在爹的身上嗚嗚什麼,朕隻是睡個覺而已。
聖上連起身都不敢,那清雋的麵容直直望著床頂,身上動都不動。、
像一具早就僵硬了的屍體。
哦,嘴巴還可以說話。
那廂咬著被角嗚嗚哭泣的胖寶寶一聽這話,便發了狠地踹開被子。
騎在自己親爹的腰腹上,劈頭蓋臉地揮出巴掌。
掌風如雲,吹起聖上被他弄得淩亂的發。
可卻沒有一個巴掌,落在聖上的臉上、肩上。
架勢很足,如果能真正打下去,那倒是個勇士。
聖上這樣評價著。
“不許你說!不許你說!”小家夥如疾風驟雨一般,揮舞著自己的雙手。
好像要把自己的父親拍成肉餅一般。
他習了武,力氣也大,即使巴掌沒落在陛下聖上,可那呼嘯的掌風也吸引了宮侍暗衛。
他們頃刻而至,而後呆立在原地。
看著他們素來可愛乖巧的小太子毆打著自己“半身不遂”的老父親。
這樣大逆不道、滅絕人性的一般,足以讓人聞之發指!
可陛下呢?他睜著眼,著迷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吳中和毫不懷疑,他還能伸手為自己孩子鼓掌,說他打得好。
力道上佳。
宮侍暗衛又如潮水般退去。
造孽啊!
“朕不說了,朕錯了,朕若是再說,就叫朕,叫朕——”聖上見他呼吸急促,逗得過狠了,連忙絞儘腦汁地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