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有遺憾的,終會成為他難愈的沉屙;了卻遺憾的,才會成為他溫暖的過去。
小胖崽再也沒有機會,親口讓自己的父親聽見,魚兒原諒你,魚兒愛你這句話。
他將用漫長的餘生來緬懷,來後悔,自己為何要在那時與父父鬨成這個樣子。
明明很多事情已經初見端倪。
父父突然愛起了道書,和他相聚的時間少之又少,直至深夜才會回到紫宸殿內。
一起去看望祖母的時候,他還唇角微勾,卻在魚兒摔倒的刹那,陡然換了個人一般,瘋瘋癲癲的。
1002為何突然離去,為何父父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他:“父子之恩絕矣?”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為死亡做鋪墊。
以為和魚兒多爭吵,多放幾句狠話就能讓魚兒不再想念他嗎?
小胖崽伏在棺槨之上,隔著冰層,虛虛描繪著父父的輪廓:“小淵,對不起。”
將心比心,一邊是死亡,一邊是離彆,一邊是生恨。
胖寶寶不知道小淵是怎樣將這些壓在心底的,如果是魚兒的話,早就已經瘋掉了吧?
“陛下——”薑元興躬身,邁著小碎步走來,對著小胖崽行禮。
死人總是會令人心生畏懼,畏懼會讓人哆哆嗦嗦,難免壞事。
吳中和與薑元興便親力親為伺候小胖崽,左右,小殿下一直乖巧可愛,不像陛下。
小胖崽自冰麵抬頭,緊貼冰麵的一側已經凍的通紅,耳邊的絨發濕漉漉的,正滴滴答答滲著水珠。
“伴伴,我不是陛下。我是太子殿下。”他已經登基了,連年號都有了,卻偏要人如此喚他。
薑元興不忍,卻還是想與他說說道理:“可您已經是景耀帝了。”
小胖崽一直都懂事,識大體,和他說清楚,他便知道了。
四目相對,胖寶寶眼眶一紅,眼淚簌簌落下:“我知道,但我已經懂事了好多回,這一次,孤偏要任性一回。”
他嘴裡說著執拗、不容置喙的話,可充盈的淚將他鼻尖染成微紅,烏黑的睫羽上掛滿了欲滴的淚珠。
怎麼會有人將這樣倔強的話語說得如此動人心魄?
薑元興目光微動,低下頭去:“奴才知道了。”
殿下雖下詔過仍稱明熙帝為陛下,如今朝堂動蕩,難保有人在他傷口撒鹽。
既然不想當陛下,想當殿下,那便依他!
於理不合?笑話,整個天下都是他們太子的,豈容區區仆從鬨事。
薑元興給小胖崽換了朝服,伺候用膳,才從紫宸殿裡退了出來。
一抬頭便瞧見了吳中和,兩位侍奉君王的近侍比肩而立。
薑元興低聲道:“大伴怎麼來了?你我二人輪值,要好生歇著,殿下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他是好意,吳中和自然心領,隻是他哪裡放心得下小胖崽。
小憩了一會,便飛快趕來守著了。
“殿下那邊,你須謹慎一些。前幾日,我還聽見啜泣,口中說要去陪陛下。”當時把吳中和嚇得不輕。
薑元興眼神一沉,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