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榻。
年輕的男女麵對著麵。
女子麵色緋紅,羞怯慌亂,卻又滿臉淚痕。
男子嘴唇帶血,看著女子的臉,有些氣急敗壞,眼神中卻帶著一絲憐惜。
這抹憐惜,讓白玉璣本就急促的心跳變得如擂鼓一般。
回想方才的場景,她有些不敢直視秦牧野的眼睛。
秦牧野輕輕揩了揩她眼角的濕跡:“你還說你不委屈……”
“這不是因為委屈!”
“那是因為什麼?”
“你又弄疼我了!”
“胡說!”
秦牧野指著她整齊的衣襟:“我這次規矩的很,根本沒抓你!”
白玉璣:“……”
這下賴都沒法賴了。
原以為這次親得醉醺醺的,跟上次在馬車上前半段很像,他會跟上次一樣不老實。
誰能想到他這麼規矩。
所以……我哭,真的是委屈?
可我怎麼能因為他委屈?
但如果不是委屈,我又為什麼咬他?
“秦牧野!”
“在呢。”
“那天攔你姑姑,我的確是一時間沒忍心。”
“你承認了?”
“可是……”
白玉璣不想承認的,但她心裡很怕,怕因為這件事情,會成為秦牧野心中對自己的芥蒂,每每想到,就會像前幾天一樣,冷冷地看著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害怕,明明兩個人是仇人,自己對他隻是利用而已。
可她一方麵害怕,一方麵又擔心另外一件事情。
她側過臉,不去跟秦牧野對視:“可兩家的仇太深了,注定有一天我會真的對她下手,就如同我會對你爹下手一樣,所以你不要這樣。”
“我哪樣?”
“就是……”
白玉璣語塞,不知道怎麼解釋。
秦牧野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是這樣麼?”
白玉璣:“!”
她隻覺得唇上如同觸電一般,飛快向後挪了挪道:“你再不經我允許輕薄於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你之前不都同意了麼?”
“之前同意,不代表現在同意!”
白玉璣終究還是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平複了一會兒情緒才鄭重道:“我遲早有一天會真的動手,到那時你會徹底把我當做仇人,就像是前幾日一樣,所以你不要入戲太深,不然隻會多承受一次痛苦。”
“可我看,你好像比我還要痛苦。”
“我……”
“其實這場戲,我本可以走出來的,但就在之前的某一刻,我走不出來了。”
“哪一刻?”
“你攔下姑姑的那一刻。”
“你大可不必,我剛才說過了……”
“我剛才也說了!”
秦牧野握住她的手:“你不是那種無所不用其極隻為報仇的人,也許你真的會有狠下心動手的那一天,但你相信我,這隻會給你帶來更大的痛苦,就像前幾日一樣。”
白玉璣:“……”
這是剛才她對秦牧野說的話。
確實很痛苦。
可……
她笑容有些嘲弄,不知是在譏諷秦牧野還是在自嘲:“滅族之仇,你覺得我能放下麼?”
秦牧野看著她的眼睛:“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說這些話,不過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
“你覺得南詔複國的希望有幾成?”
“不到兩成。”
“那毀掉秦家的希望呢?”
“不到兩成。”
白玉璣自己都沒底氣說出太高的數字,原本以腹中胎兒煉蠱,她有信心必殺秦開疆。
可現在,不僅秦牧野康複遙遙無期。
她也開始有些懷疑,真到那個時候,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
秦開疆不死,她想不到南詔有什麼底牌滅掉秦家,或者說……秦家那幾個滅掉南詔的首惡。
秦牧野又問道:“那讓南詔遺民過上豐衣足食好日子的希望呢?”
白玉璣有些沮喪:“可能不到一成。”
“那如果……”
秦牧野頓了頓:“如果能讓前兩者的可能加到後者上麵,你願意麼?”
白玉璣感覺心臟好像被戳了一下。
如果可以。
自己會選擇放棄前兩者,專注後者麼?
“這,這怎麼可能?”
“或許不是那麼容易,但大乾很強大,你去做前兩者,一定會給後者造成阻礙。後者才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這條路不會違背你的本心,不會讓你痛苦。還有……如果你願意,我會全力幫你。”
“……”
白玉璣心亂如麻,又有一股近乎絕望的憤怒湧上心頭。
她知道,秦牧野說的很有道理。
但仇人勸說自己放下仇恨,這件事情還是太過荒誕了。
荒誕到她不能接受的地步。
她很想說一些激烈的話語,可看秦牧野臉色蒼白,雙手強撐著床板跟自己說話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
秦牧野輕歎一口氣,溫聲說道:“我隻是這麼一說,做決定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不用逼著自己立刻想清楚,夜還長,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