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父知道,你一定覺得為父冷血。
但你應該也清楚,大乾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究竟有多麼不容易。
大乾的子民,絕對不能交給那一群妄自稱神的瘋子!
其實……為父早就想過,把你們母子三人從皇位之爭中剝離出來,讓你們平平安安地過完一生。
再不濟,保住一個剛出生的你,讓你無憂無慮地長大,成婚生子。
可麵對蒲鳴竹的建議,為父作為皇帝,不能拒絕!
當時的大乾百廢待興,為父,為父……”
說至動情處。
他竟掩麵而泣。
李星羅也淚如雨下:“父皇,孩兒都懂!大乾是您的心血,孩兒生於皇家,也理應為百姓做出犧牲,孩兒都懂的!”
父女兩人抱頭痛苦。
秦牧野也險些被感動。
隻可惜,李弘撒謊了!
他一開始,根本沒想留李星羅的命。
若非蒲鳴竹“手刃”李知奕表忠心,背叛了蒲家背後的“神”,徹底沒了退路,他根本不會信任蒲鳴竹。
就更彆提李星羅這個不穩定因素了。
反正在李星羅的記憶中,李弘一開始是想殺她的。
父女兩人都說了很多實話,卻又都保留了最關鍵的部分。
他們哭,應當是真的想哭。
卻不是為他們說出的原因想哭。
這就是皇家麼……
良久。
李弘抹了抹眼淚:“星羅!你跟他們都不一樣,為父相信你!”
李星羅低著頭,卻難以放鬆下來,隻是啜泣著點頭:“謝謝父皇!”
李弘長長喘息,無語凝噎。
秦開疆卻全程神情漠然地看著這一切。
方才李星羅說的話,他很多都相信。
卻唯獨不相信一點,他不信李星羅能擋住祭壇的誘惑,尤其是那座對異神沒有排斥的祭壇,即便真的因為某些巧合,忍住了沒上祭壇,也會自此對成神的感覺魂牽夢縈。
總之就是兩個字:不信!
但是李弘信。
他想要說服李弘很簡單:我試過,差點扛不住,反正我覺得如果我在皇位上,肯定已經繳械投降了。
隻可惜,這個理由不能說出口。
秦牧野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愈發沉重。
這老登。
真是個頂級壓力怪啊!
另一頭。
李星羅情緒也穩定了下來:“父皇,蒲嬤嬤臨終前,已經將聯係那些瘋子的秘法告訴我了,您說……我要不要再騙來幾次解決香火潮汐的手段?”
李弘看了一眼桌上的四顆神石,思索片刻,點頭道:“那些瘋子的耐心明顯被消磨得差不多了,雖說這次想兩頭下棋,被你們阻止了,但難免有更多動作,若你有所準備,的確可以試試。”
“其實……”
李星羅有些心虛:“孩兒未跟那些瘋子打過交道,並沒有太多信心,還請父皇教我!”
李弘頓時露出一絲笑容:“那是自然!這些日子,你多來雍慶宮陪陪為父,等做好準備了,再見那些瘋子也不遲。”
“嗯!”
李星羅頓時有了底,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對了父皇!這些神石,應該不夠重建大聖廟,不如再等一年,到時再取六顆……”
“這個不急,到時再說。”
李弘笑著擺手,其實之前他對再建大聖廟還真沒有那麼急切。
香火潮汐的問題,就算不去解決,也能多吃幾年餘韻。
這些年,他一直讓妖官在外打仗,雖然耗費了不少軍費,但國內一直在休養生息,鼓勵生育,國力已經恢複到鼎盛時期。
現在安南精銳成型,軍隊也成功改製,再拖幾年,便能基本立於不敗之地。
屆時,就算大聖廟不存,靠仿製的賢良廟也足以留下那些被馴化的妖官。
當然。
這些都是他之前的設想。
現在看來,還須阻止“神”兩頭下棋才行。
的確有些低估他們了!
沒想到除了蒲家,居然還有另外一脈!
還好溫陵就在大乾境內,他們這次失敗,下次就更難成功了。
李弘看著桌上的神石,忽然笑道:“星羅!為父想在大乾境內建四座仙城,不知你可否願意協助為父!”
“仙城!?”
李星羅有些不解。
李弘抓住她的手腕:“跟我來!”
眾人走到地圖前。
李弘飛快在地圖上點了四下,粗略地講解了一番,眾人瞬間就明白了這四座仙城的意義。
大乾雖繁榮,但其實還有很多掌控程度不夠,或者不夠發達的地方。
比如嶺南,之前亂成那樣,朝廷都騰不出精力插手。
再比如安南,雖然治安清明,卻因為各種因素,經濟一直跟不上。
所謂四座仙城,就是分彆在嶺南、安南、正北、西北建四座陪都級彆的大城池,徹底打通大乾的貿易經脈。
當然。
在這四個地方建城頗為困難,安南和正北還好,嶺南和西北光是地形因素就相當難搞。
若隻按常規的人力,恐怕這兩處的城池,十年都未必能建好。
不過看李弘的意思是,這次要用四顆神石,分彆建四座大型的賢良廟,將能乾活的妖官全都吸引過去。然後所有名匠齊齊出動,直接爆出最高的產能。
如果一切順利,可能兩年以內就能成。
畢竟……李弘這個皇帝清楚的很,空虛道長不是吃乾飯的。
要說難點,隻有一個。
那就是建賢良廟吸引妖官,本來就有挖大聖廟根基的嫌疑,也不知道大聖廟以何種方式反製。
當然。
這是以後的問題。
現在的關鍵,是這四座“仙城”的意義。
若它們真的成於李星羅之手,這等大功大名,太子憑什麼競爭皇位?
所以……
這次的計劃成功了?
李星羅眼睛大亮,忍不住看了秦牧野一眼,旋即飛快拜下:“隻要父皇信任,孩兒定傾力而為!”
李弘撫須大笑:“這事跑不了你的,先好好休息幾天,不能把身子累壞了,下去吧!”
“是!”
“牧野,你們也回去吧,朕與你父親還有話說。”
“是!”
目送幾個晚輩離開。
“開疆,我說什麼來著?你還不信!”
李弘開懷大笑,笑著笑著就劇烈咳嗽了起來,咳血飛濺,涕泗橫流。
秦開疆頓感焦急:“陛下!”
“無妨!咳咳!”
李弘擦了擦手心的血跡:“人終有一死,我也早就活夠了。能在死之前,見到星羅成長起來,乃吾之幸!”
秦開疆卻沒有接話。
殿內氣氛一度沉寂了下來。
李弘笑容漸漸斂去:“你還想說什麼?”
秦開疆深吸一口氣,語氣無比肅穆:“陛下!慎重!”
李弘罕見地煩躁起來:“還要如何慎重?沾上那些瘋子的東西,的確不穩定。但蒲鳴龍和潤月性情本就不沉穩,能控製住心思才是咄咄怪事。
知奕雖然也有些控製不住,但有年齡太小的原因。
說起來,這也是我這個當父親的過失。
現在星羅的表現你也看到了……”
秦開疆語氣沉重地打斷道:“陛下!慎重!”
李弘:“???”
兩人僵持了良久。
最終。
李弘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先不說這件事!開疆,你去幫我做件事!”
“什麼事?”
“去把潤月殺了!”
“……”
秦開疆麵色微僵,剛才聽到李星羅說追憶蠱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要壞事了。
因為那個視角,除了李潤月之外,再無旁人。
這位長公主跟蒲鳴龍勾結,明顯已經觸碰到了李弘的底線。
可若是殺了她,蒲鳴龍那邊恐怕……
……
馬車上貼著隔音符。
李星羅趴在秦牧野肩上嚎啕大哭。
雖說距離真正的成功還很遠。
但積鬱多年的情緒,終於還是找到了宣泄口。
秦牧野也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是和白玉璣一起輕輕拍她的背。
白玉璣看著這一幕,心中有些酸酸的,卻又頗感欣慰。
這一關渡過去便好。
他們兩個能在乾國過得安穩,自己也能走得安心一些。
隻是她雖這麼想,卻還是止不住的難過。
就連身體,也產生了不太好的反應。
有些……想吐!?!?
白玉璣驚了一下,飛快運轉真氣內視一番。
然後,她發現體內竟憑空多出了一條條細小的經脈,通往自己的小腹。
我……懷孕了!?
她有些懵了。
這明明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
她臥底鎮南府,陪在秦牧野身邊,就是為了這個。
待到懷孕足月,就能煉為蠱毒,就算秦開疆真的有戰神境的修為,也大概率能殺!
殺了,就複仇了!
我,我……
這明明是我朝思暮想的事情。
可真到了這一天,我為什麼會這麼恐慌?
她看了看秦牧野。
發現他一隻手輕拍著李星羅的背,另一隻手還拉著自己,一直都沒分開過。
白玉璣迷茫了,我,我真要殺了我跟牧野的孩子麼?
秦牧野見她臉色不對,還當她在吃醋。
在溫陵住的時候,她也偶爾會臉色不對勁。
倒也不怪她。
那段日子的確有些荒唐了。
得想個辦法補救才是。
待李星羅哭聲稍微穩定一些,他湊到白玉璣的耳邊:“娘子,你生辰馬上就到了。”
“嗯!怎麼了?”
白玉璣低著頭,成婚的時候,她並沒有給出假的生辰八字,秦牧野知道這個也不足為奇。
秦牧野笑了笑:“你還記得我生辰時,欠你的那個生辰禮物麼?”
“嗯……”
白玉璣鼻頭有些發酸,有種想哭的衝動:“山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