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帥後悔了?
一句話,直接把在場兩個人的敏感點都給戳爆了。
秦開疆知道,這是來自於秦牧野最為真摯的嘲諷。
畢竟李知玄是他自己選的。
以前還覺得李知玄中規中矩,就算做不到太好,但隻要善用賢臣,至少不會太差。
結果到現在才發現。
這個年輕君主,也就長得像個人。
本就不算突出的能力,才不到兩年的時間,就被好大喜功與善疑善妒淹沒了。
比起把嶺南治理得井井有條的李星羅,簡直像個笑話。
雖然他到現在也不相信神使血脈,哪怕重來一次,他也不會選擇李星羅。
但對比就在這裡擺著。
巨大的落差,還是讓他五內俱焚!
最重要的是。
他知道這番話,落在李知玄耳朵裡,肯定是另外一個意思。
李知玄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沉鬱起來。
當年皇位未定之時,秦開疆對自己大力支持,現在卻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剛才甚至當著那麼多官員的麵,大聲嗬斥自己。
這是後悔?
還是早有預謀?
他……是不是早想取而代之?
整個豹房的氛圍,瞬間降到了冰點。
秦開疆眼角抽了又抽,滿眼戾氣地盯著秦牧野:“亂臣賊子!”
“嘖!秦帥還真會扣帽子!”
淩霄道長笑了笑:“不過秦帥找錯人了,世人誰不知道,貧道將會繼承師父遺誌,師徒合力改變往後的戰場局勢。以後,貧道可是要跟秦帥一起入武廟的存在,秦帥這般汙蔑貧道,不合適吧?”
秦開疆當場紅溫:“你……”
淩霄道長擺手打斷:“還是說,秦帥索取圖紙未果,嶺南機械狼卻被貧道一步一步複刻而出,駁了秦帥的麵子?若是這樣,秦帥大可直說,貧道向秦帥道歉便是!”
秦開疆:“???”
他眼前一黑又一黑。
著實不明白,這個逆子究竟想要乾什麼。
機械狼的進度他一直在關注。
準確說,“淩霄道長”恨不得整個大乾都關注他的進度。
機械狼的複刻,正一步一步穩步推進,雖說距離機械狼真正問世還有很長的距離,但每個月都會有進展,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兩年完成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他雖然氣得兩眼發黑。
但“淩霄道長”沒得黑。
可這逆子,我要圖紙他不給,他自己卻換了一個身份,親自獻給了李知玄。
這是謀後路?
也不像啊!
還是說他專門以此為餌,挑撥自己翁婿間的矛盾,打算兩年內就謀朝篡位成功?
哪來的自信?
眼見氣氛尬住了。
淩霄道長哈哈一笑:“我開個玩笑,陛下和秦帥都彆介意。秦帥可是先帝欽點的顧命大臣,先帝還在的時候,秦帥可是對大乾忠心耿耿,貧道雖然嘴臭,卻是打心眼裡敬佩秦帥。”
李知玄:“???”
秦開疆:“???”
先帝在的時候,元帥忠心耿耿。
可現在,先帝已經不在了,那豈不是……
秦開疆要氣暈了。
老夫本來奔著女兒受委屈而來。
為了家國大事,連女兒的事情都沒有提。
好不容易訓得小皇帝老實了點。
結果又蹦出來這麼一個逆子挑撥離間。
可偏偏……
除了曝光兩個“道長”都是秦牧野,他居然找不到任何攻擊秦牧野的點。
畢竟大乾是個人都知道,淩霄道長恃才傲物嘴臭無比,卻肯定不是彆有用心之輩,因為朝廷裡麵就沒有他不得罪的人。
靠本事吃飯的人,就是這麼硬氣。
秦開疆咬了咬牙:“陛下……”
李知玄擺了擺手,臉上的笑意淡漠卻又拒人於千裡之外:“淩霄道長隻是開玩笑,嶽父大人莫要往心裡去。
嶽父大人憂國憂民,朕心中甚慰,隻是這般誤解於朕,實在太傷朕的心了!
火弩未成,朕心難安,還需文武百官理解,更需嶽父大人理解。
朕聽聞秦家馬上就要添丁加瓦,不如嶽父大人多陪陪家人,正好也消解一些戾氣,這段時間就不要上朝了。”
秦開疆:“???”
如此迫不及待麼?
前腳將我兒女接到京都。
後腳就讓我遠離朝政。
好好好!
秦開疆冷著個臉:“陛下讓老臣歇息,老臣歇著便是!但陛下一定要記得老臣方才的話,老妖皇不可能死,妖官俯首也隻是為了讓陛下放鬆警惕。蒲鳴龍雖然不足為慮,但百越那邊必有上位妖皇!
如今大乾不是沒有外患,而是凶相蟄伏,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盛世顛覆。
陛下萬不可被虛名蒙蔽雙眼,一定要恪己警醒,如此方能延續盛世,成為名留青史的千古雄主!”
“知道了!”
李知玄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感謝嶽父大人教朕當皇帝!”
秦開疆:“???”
聽到這句話,他就知道,自己今天說的話白說了。
不僅白說了。
還將秦家陷入了極度危險的境地。
他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出門之前。
卻聽淩霄道長離奇地附和了一聲:“陛下,外患的確沒有清除,不得不防啊!”
秦開疆回過頭,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沒想到這個孽障居然還能說出一句人話。
但又看到淩霄道長把新火弩交給了李知玄,李知玄如同泄憤一般把地上的凶獸屍體打得稀巴爛,就知道這句話並沒有什麼作用。
於是皺了皺眉。
身形直接消失在門口。
“砰!”
“砰!”
“砰!”
李知玄一槍一槍射出,每一槍都飽含憤怒。
仿佛眼前不是凶獸屍體,而是自己的嶽父大人。
泄憤了好一通。
他的喘息聲才漸漸平穩下來,讚賞地看向淩霄道長:“威力不錯,比上一把強了不少。”
淩霄道長戰術後仰:“那是自然,領著朝廷的俸祿,貧道可不能不乾實事。不過……一直用靈石粉末也不是個事,必須把成本壓下來,儘快投入量產。
陛下,我聽薛公公描述,前線那批機械狼用的靈氣源駁雜不純,很有可能是惡礦。
若是可以,還請陛下儘可能多搜集一些惡礦送到兵工廠裡。”
“放心!”
李知玄大手一揮:“隻要大乾有的惡礦,全都由道長支配!”
淩霄道長大喜過望:“謝陛下!”
他很喜歡李知玄一點。
要啥給啥。
這麼大方的老板不多見了。
他倒是不擔心有人先自己一步研究成功,畢竟自己當時,可是憑借著神使血脈超高靈覺,外加極度科學的控製變量實驗,以及整一座礦的惡礦才實驗出來的。
外人想要破譯,兩年之內肯定不行。
當然。
他的重點不在這裡。
思索片刻,他沉聲說道:“陛下!我倒是覺得秦帥沒有什麼壞心,你也不必如此介懷!”
“嗯?”
李知玄有些詫異,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替秦開疆說話。
若換一個人說這些,他早就暴怒了。
但眼前這人,是大乾的福星。
微怒吧。
微怒!
他微微皺眉道:“道長為什麼這麼說?”
淩霄道長攤了攤手:“直覺!我覺得這個人就是有些目中無人,修為超群是真,手握重兵也是真,但他要是想造反,肯定早就造反了啊,哪會等到現在?”
李知玄:“……”
一時間,他竟有些分不清這是好話還是賴話。
搞得他心中鬱悶不已,積鬱的暴躁竟找不到宣泄口釋放。
淩霄道長笑了笑:“所以我覺得陛下倒是沒必要跟他硬來,您是皇帝,想要占著理整他,還不是手到擒來?到時讓他難受,還說不出來話!讓他好好知道知道,君臣之間要講禮節。”
李知玄眼睛一亮:“哦?怎麼說……”
淩霄道長笑道:“就比如……”
“不用比如了!”
李知玄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剛才那麼一瞬間,我想到了七八個招數,倒也不需要你教!”
秦牧野:“……”
整老登。
你是專業的對吧?
……
京郊。
某處院子。
李弘氣得怒拍桌子,瞪了旁邊的妖傀一眼:“你個小王八蛋,還在挑撥離間。”
“呐呐呐!”
妖傀一臉不爽地站起身來:“這就是你不講理了,我都按你說的,說了一番逆耳忠言,就是怕你說我嚼舌頭根算作弊。我承認我剛才有私心在內,但那也是在秦老登是忠臣的前提下提的建議。
咋?你還真指望我為李知玄鞠躬儘瘁死而後已啊?
我要不要每天都苦口婆心地勸他說秦帥是好人啊?
你猜猜,我要是這樣說。
我跟秦老登哪個先死?”
李弘:“……”
他被秦牧野指責得啞口無言。
不過細細思索,剛才這番話頗有道理。
以“淩霄道長”的發言,已經算是佞臣團中十分溫和的了。
就算李知玄真的做什麼不智的事情,也怪不到“淩霄道長”頭上。
而且秦牧野給自己開放了包括淩霄道長在內的兩個關鍵傀儡的視聽權限,已經是相當坦誠了。
隻是……
雖然這兩具傀儡極大地豐富了自己的幕後生活。
卻也真是把人氣得不輕。
“唉!”
李弘捶了一下大腿,開始攥著魚竿生悶氣。
一旁。
沈悝笑著提醒道:“陛下!你氣性這麼大,釣不到魚的!”
雖說他不能隨時監控,但他這一年,時時刻刻在朝廷一線,就算猜也能猜出大概了。
老實說。
他有些後怕,因為有李知玄的看重,自己已經掌握不住小兒子了,大乾對妖官集團的布局,也有了走向不可控的趨勢。
若非這次李弘是假死,隨時能拿了李知玄的皇位。
那隻憑自己一人,恐怕隻能隨波逐流。
本身縱容妖官集團隻是計劃的一部分。
但要是紅薯爛在褲襠裡,自己恐怕真要被寫入《奸相傳》了。
“釣魚釣魚釣魚!我釣個錘子的魚。”
李弘暴躁得很,自從脫下皇袍,他餘生的作用就隻剩下為大乾做出最後一個選擇。
沒了包袱和壓力,衰老許多的他,再也不複以往的儒雅與淡然。
不過有一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