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尚冠裡的街坊坊門徐徐關閉,厚重的木門鎖死了這個居民區的進出通道。
隻有持有內史衙門簽發的特彆令符或者來自更高層的命令的人,才可以在夜晚進入或者走出這個地方。
倘若是長安其他的居民區,此時,人們差不多都已經準備休息了。
但在尚冠裡,依舊燈火通明。
作為長安城除卻戚裡外,達官貴人最集中的地區。
尚冠裡常常是徹夜燈火通明,如同白天,紙醉金迷的貴族大臣們在這裡爭相炫富。
但今天,尚冠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一些竊竊私語通過各家的下人相互傳播。
“陛下今天黃昏去給太皇太後請安了……”有人如是說。
“今天陛下見了顏異……”對方投桃報李,將這個秘密也說出來。
“哎呀,可惜了……”又有人歎息著,惋惜著。
很快,這些人就四散而去,仿佛隻是出來與鄰居家的同僚聯絡感情一樣。
尚冠裡的更夫和巡夜的士卒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通常大多數高層的秘聞都是這樣被人知曉的。
看上去,這一切都很和諧。
但在某些陰暗的角落中,一個又一個野心家和陰謀家,卻如同毒蛇嘶鳴一樣的尖叫了起來。
“陛下為何要放過儒家呢?”有人很不甘心。
曆來,政治的清洗,總能造就一批功臣,用彆人的血,來成就自己的地位,從來就是政治鬥爭中不二的發達途徑。
這次儒家被圍觀,落井下石的人中,未必沒有抱著用儒門的血來幫自己上位的人。
“派人去拜訪南皮候,探聽一下東宮的反應,還有。枳候那邊也派人去問問……”一些人冷靜的做出決斷。既然天子要保儒家,那麼,就先要搞清楚東宮是怎麼想的?
若是天子擺平了東宮,那麼。自己不妨做個紅臉,來個雪中送炭,順便刷些聲望。
絕大多數混政壇的人,早已練就一身登峰造極的變臉術,對他們來說。隻要有好處的事情,他們都願意做。
他們就如同食腐生物一樣,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能的好處。
當然,倘若天子也護不住儒家,那麼,他們立刻就會化身惡魔,撲上去,在儒家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填飽自己的肚子。
南方的儒家地主官僚階級,這些年來,可是已經肥的流油了!
但。這些聲音相對於主流的掌權者,卻不過是些雜音而已。
丞相周亞夫此刻就凝神望著坐在他麵前的袁盎。
袁盎於周亞夫,亦師亦友,受袁盎影響,周亞夫的立場,其實是偏向儒家的。
袁盎同情甚至於立場傾向儒家,這在漢室不是什麼秘密。
他與晁錯的鬥爭延綿了將近二十年,如此漫長的相互角力,自然讓人能看清楚他的屁股。
“陛下今日召見了顏異,讓顏異問儒門一個問題。然後,黃昏時刻去了東宮……”袁盎自然是消息靈通,而且,他知道的消息。遠比其他人詳細、具體,他輕輕笑著給自己倒上一杯酒,抿了一口:“此刻陛下都還在東宮呢!”
袁盎說這些話,意思自然很明顯。
周亞夫聽著,卻是一言不發。
袁盎看著,隻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