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約程不識的唯一桎梏,其實就是資曆。
他從軍的時間太短了!
從四年多前,他才開始在虎賁衛裡嶄露頭角,然後,被劇孟選拔,提拔為助手。
現在,他隻是一個一千石的虎賁衛尉丞。
想要成為將軍,在理論上,他起碼還需要打磨十年,慢慢累積資曆和威望,然後再去地方,擔任都尉或者校尉,遷升到郡尉,最後才能被提拔為獨當一麵的大將。
但是……
現在是封建社會。
皇帝的意誌決定一切。
正如東方朔所說——用之則為龍,不用則為蟲。
皇帝說你行,不行也行!
而且,簡拔人才,慧眼選能,這也是世人對皇帝的要求。
但,程不識的資曆,確實是硬傷。
尤其是他要去統帥句注軍跟飛狐軍這樣的老牌勁旅。
這就好比,你穿越重生,回到西元兩千年,成為了某個歐洲富二代,家裡麵丟給你一個足球俱樂部去管理。
這個俱樂部恰好是什麼AC,巴薩,皇馬一類的豪門。
你當然知道,最佳主教練人選是誰。
但,問題是,俱樂部裡的球員,估計會對你選擇的人嗤之以鼻。
穆裡尼奧?什麼鬼?
趁早死遠一點,哥可是金球獎的候選,需要名帥來輔佐哥登上歐洲之巔。
現在,劉徹固然可以將程不識推到將位上。
但句注軍跟飛狐軍的頭頭還有下麵的司馬校尉,能服氣嗎?
在平時,程不識或許能慢慢花時間,調、教和馴服下麵的丘八們。
但是,在戰時,恐怕沒有時間。
所以,程不識隻能作為副手,擔任參謀或者副將,給人打下手。
劉徹需要選擇一個有名望。戰功赫赫,能讓下麵的丘八大爺們服服帖帖,不敢造次的大將!
以這個標準選人,在排除了老將後。其實可選擇的人選,就那麼幾位了。
在斟酌再三後,劉徹做出了決定。
想要扶程不識上位,那就得選個好脾氣,能聽人勸的將軍。
還有誰比大農令直不疑更合適?
“以大農為前將軍。虎賁衛尉丞程不識為破虜都尉,前往雁門,統禦諸軍!”劉徹做出決定,對眾人宣布,這就是在告訴眾人,以程不識為先鋒官了。
對此,諸位將軍相互看了看後,紛紛拜道:“唯陛下之命!”
直不疑,資曆夠了,履曆也夠了!
甚至。可以說,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
至於程不識當先鋒,皇帝勞資要給自己的心腹攢軍功,誰能異議?
劉徹閉上眼睛,在心裡猶豫半響後,道:“傳朕旨意,命雁門郡守及郡尉,嚴守軍國機密!”
劉徹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抉擇:“敢泄軍情者,殺無赦!”
這個命令,其實是將馬邑之外警戒和巡邏以及為漢室放哨的那些士兵與部族牧民的性命送到了鬼門關前。
可能會有多達兩千人。因此喪命。
但,自古慈不掌兵。
對將軍來說,所謂的士卒,其實就是一串串寫在奏報上的數字而已。
而對皇帝來說。遙遠的邊塞上的軍民,更隻是一串沒有任何意義的數字。
皇帝以天下為棋盤,用冷酷無情來統治世界,實施自己的政策。
為達目的,放棄士卒的性命,算不得什麼。
旁的不說。羅斯福故意放縱山本五十六偷襲珍珠港,丘吉爾為了保守秘密,坐視著考文垂被德軍轟炸。
為了勝利,自古以來,統治者就從來不憚於犧牲某些個體。
但劉徹到底不是鐵石心腸,他心裡麵,為此依然很內疚。
但,劉徹很清楚,假如他下令撤退馬邑外的軍民,那麼,匈奴人可能就不會傻乎乎的撞到包圍圈裡來了。
曆史上,武帝的馬邑之謀,前期策劃不可謂不完美。
但就是因為軍臣在路上,抓到了一個漢軍亭裡的軍官,導致一切付之東流水。
匈奴人立刻遠遁,跳出了包圍圈。
三十萬漢軍,在馬邑城下,苦等數日,不知道多少資源和人力物力,全部打了水漂。
這還不算,因匈奴走脫,導致漢匈之間,陷入數十年混戰,因此而死者,累積數百萬。
強盛的漢王朝甚至差點被戰爭拖垮!
“戰役發起前,馬邑城中的軍民,也不許告知!”劉徹接著斷然再次下達一個將數千人的生命,送到危險之境的命令。
但,他必須如此做!
馬邑城裡生活的可不僅僅是士民,還有大量的商人。
這些商人的節草,劉徹完全無法保證。
在過去的曆史上,馬邑城裡,二五仔可不是出過兩三個。
為了勝利,總有些犧牲,不可避免。
“諾!”將軍們齊身而拜,犧牲,在這個時代,跟吃飯喝水一樣,尋常至極,甚至沒有人有人什麼感覺。
“陛下,細柳營以何人統兵?”丞相周亞夫問道。
現在,細柳營當然是有都尉的。
但是,屯駐跟作戰,那是兩碼事情。
一個好的都尉,並不一定就是一個好的將軍。
更何況,現在的細柳營都尉衛弛,明顯的資曆不足。
平時靠著周亞夫的照看,當個都尉,統帥細柳營,彆人還不會說話。
但是,想要領兵出征,掛個將軍銜,你看看,其他將軍列侯答應不答應?
周亞夫都可能會被人噴成狗,說他任人唯親。
但,假如是劉徹的命令,那就不一樣了。
天子簡拔之,拜為將軍,托以軍國大事。
這是佳話,也是慧眼識英才的典型模板,沒有人敢不服!
劉徹跟周亞夫相處了這麼久,自然也知道,周亞夫的話裡的意思。
衛弛。劉徹見過幾次,還曾經親自視察過他帶的細柳營。
總的來說,這個樂平候的庶子,能力和軍事才華都是不錯的。
甚至。以劉徹來看,跟義縱大抵也是伯仲之間。
他缺乏的隻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既然如此,劉徹自然樂的給他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依舊以細柳營都尉衛弛為將,拜為前將軍!”劉徹淡淡的吩咐著。
“諾!”周亞夫聞言大喜,他這輩子。就培養了兩個他看得上眼的年輕人。
一個是衛弛,另外一個就是義縱了。
嚴格的來說,義縱還是因為有天子加成,但衛弛就不一樣了,在周亞夫眼中,這是他的關門弟子,未來細柳營的掌門人。
他的那些兒子與之相比,其實就是土雞瓦狗!
…………………………………………
送走將軍們後,竇嬰卻死皮賴臉的留了下來。
“大將軍,還是為了灌夫來求情?”劉徹看了看這個表叔。麵無表情的問道。
“如今國家有事,請陛下許灌夫戴罪立功,上前線為輕兵都尉……”竇嬰硬著頭皮拜道:“大丈夫便是一定要死,也當死國事,捐軀沙場,馬革裹屍,豈能死於刀筆吏之手?”
劉徹橫著眼睛,看了看竇嬰。
這話,讓劉徹聽著有些耳朵疼!
灌夫,劉徹承認他確實是個好漢。
講義氣。不怕死,敢為朋友兩肋插刀。
但……
他做的那些事情,卻是人渣才會做的事情!
堂堂兩千石的代國丞相,鬨市中縱馬狂奔。踐踏士民!
事後不思悔改,反而為了掩蓋罪行,對苦主打擊報複,乃至於上刑罰。
再加之前世這貨的種種行為,讓劉徹確信——這就是個無藥可救的渣渣!
灌夫要是不死,遲早竇嬰要被他拖累而死。
劉徹真的不想讓竇嬰重蹈他前世的悲劇。
但。這些話,卻不適合對竇嬰說。
“卿一定要救灌夫?”劉徹冷冷的問道。
“陛下,灌夫,義士也!雖觸法,但請陛下念在其有功社稷,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際,許其戴罪立功……”竇嬰不願回答劉徹的問題,反而顧左右而言它,咬死了灌夫現在還有用,應該命令他戴罪立功的這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