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周亞夫和公孫昆邪後,劉徹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個美麗的誤會啊……”劉徹莫名的就想起了後世的‘曾母暗沙’。
這大夏與曾母暗沙,應該算是一時瑜亮了。
不過……
“大夏這個名字,究竟是誰翻譯的?”劉徹在心裡想著。
很顯然,無論是希臘印度王國(巴克特裡亞)的希臘語發言還是印度語發言或者古匈奴發音,大抵都不可能翻譯成大夏。
但,現在,距離太宗皇帝時期,漢室君臣第一次接觸到來自西方大夏逃亡而來的難民,已經過去了二三十年。
這樣的小事,早就已經被人遺忘。
所以,劉徹根本無從得知,最初是誰首先將那些逃難的難民的母國,翻譯成大夏的。
更加不清楚,為何要將它翻譯成大夏。
但劉徹能從另外一個事情上,推測得知‘大夏’譯名的由來。
“嘿嘿……大秦……”劉徹在心裡笑的嘴都歪了。
當初,羅馬使者庫裡提奧斯來到中國,然後,莫名其妙的,大鴻臚的官員,就將其所來之地稱為‘大秦’。
劉徹以前並不覺得奇怪。
因為曆史上的漢人,也是這樣稱呼遙遠的西方世界的霸主羅馬的。
但,現在,劉徹回過神來了。
這根本不對!
雖然,大鴻臚的官員在奏疏中說是因為‘據使者言:其國人民皆長大中平,有類中國,故曰:大秦’。
但問題是,為何是秦?
僅僅因為彆人說其人民身高相貌和身體素質與中國類似,就叫他‘大秦’?
大鴻臚的官員,難道就不怕被人噴死?
看看後世的史書,尤其是宋明的史書上,可曾再有過類似的將中國的古國名或者地名,強行施加給遠方異國的記錄的嗎?
換句話說——漢家的官員,為什麼會給遠方未知的異國,取一個極為中國化,甚至就是中國諸侯王國的國名?
任何政治行為,都必然有其政治訴求。
就像,現在的大漢帝國,高傲的稱呼所有不在長城範圍內的世界為‘夷狄’一般。
到了唐朝,他們就是胡人了。
到了宋朝是韃虜。
在明朝是北虜。
而在滿清,最開始是西夷,然後是洋人,最後出現了具體的美利堅洋人、法蘭西洋人和英吉利洋人。
這種稱呼的變化,是隨著國勢的興衰而變的。
就像那個拿破侖的笑話。
科西嘉的怪物在儒安港登陸……
吃人魔鬼向格拉斯前進……
篡位者進入格勒諾布爾……
波拿巴占領裡昂……
拿破侖接近楓丹白露……
皇帝陛下將於今日抵達自己忠實的巴黎……
政治家和統治者和國家,是不可能無的放矢的。
更何況在這麼多事情上無的放矢。
劉徹抬頭看向懸掛在他的寢宮牆壁上的世界地圖。
在世界的遠方,地圖之外,匈奴勢力範圍的邊緣,一個個國家的名字不斷的點亮起來。
這些都是兩漢的將軍和政治家給當地的王國留下的名字。
過了伊列河向西。
大宛、大夏、月氏、康居、條支、安息、大秦,排列而行。
而在尹列河以南。
漢書所載的西域三十六國國名,也被一一點亮。
高昌、姑師、車師、龜茲、休循……
現在看來,在劉徹眼裡,這些地名、國名甚至山川河流的名字,都有趣得緊!
高昌與龜茲,完全就是高陽和鳩茲的通假字或者同義字。
其他也或多或少的,在發言上接近‘窮桑’‘空桑’‘虞氏’。
可能後人看了沒什麼印象,但在此時的漢人眼裡,下意識的就會去將他們和高陽、鳩茲這些古國和古地名聯係起來。
就像後世的學生,第一次在課本上看到曾母暗沙一般。
不管彆人信不信,反正自己是確信了幾千年前有祖先抵達那裡,並將之留給了子孫後代。
而在兩漢王朝認知的世界裡,可有的是類似的記載。
甚至還有更誇張的。
劉徹的眼睛,從月氏人現在占據的阿姆河流域掠過。
在漢書和史記裡,這條中亞的河流,有個很熟悉的名字——媯水。
翻開史書,你就會發現,在中國同樣有一條媯水。
有虞氏,就是發源自媯水。
舜帝的父親,就是媯姓。
一個相同是巧合,兩個相同是湊巧。
那三個四個,無數個古代諸夏王國國名和地名甚至河流山川的名字,遍及到了那個漢人剛剛睜眼認識的世界。
這還是巧合嗎?
“小豬啊小豬,好好看著哥哥,怎麼完成你終其一生也無法企及的野望吧!”劉徹將視線收回。
他已知道,在現在這個國家,這個民族的血液和骨髓裡,依然流淌著傳續自先王的開拓和冒險精神。
隻要有可能,他們就會被動或者主動的去征服世界。
這樣的先進經驗和高超技術,劉徹當然要學習。
而且還要認真學習,爭取推陳出新,玩出更好的花樣來。
“來人,給朕在地圖上加上大夏居於媯水的記載……”想了想,劉徹又道:“西王母在大秦,再把這個也朕加上去……”
這樣,不管希臘人馬其頓人和羅馬人信不信。
反正劉徹和他的子孫後代應該是相信,西王母居住在大秦的神話。
………………………………
翌日,劉徹親自在宣室殿設宴款待,跟隨薄世一起來到長安,朝覲他的外藩諸王。
與兩三年前相比。
韓王萁準和真番王劉忠漢以及滄海君金信,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劉徹現在都還記得,當初,他還是皇子時,真番王劉忠漢與韓王萁準,帶著一票小弟,來到長安,朝覲漢天子。
那個時候,他們就像一群鄉下來的土財主一樣,渾身上下都土裡土氣,甚至還有人留著一些夷狄生活的印記。
譬如文身,譬如在臉上塗得花裡花俏的。
但在現在,這些人與他們的貴族臣子們,都是華服寬袍,冠帶齊整。
許多人的腰間,都已經係上了寬大的綬帶,綬帶之上,裝飾著黃金美玉。
滄海君金信,甚至在自己的腰上的綬帶上,裝飾了一排的珍珠。
這些都是產自黑水河裡的寶貝,價值不菲。
在長安,一顆就要十金。
但金信一口氣在自己腰上彆上了數十顆。
而且每一顆,都大如卵石,圓潤有澤,是東珠中的極品。
而韓王萁準,也不落下風。
他穿著一件產自蜀郡,用著最好的蜀錦和最好的工人,編織出來的寬大朝服。
冠琉之下的珠子,一顆顆亮閃閃的,全部是以白銀鑄造而成。
這可比黃金貴多了!
要知道,在中國,黃金雖然是上幣,是硬通貨,但白銀更加珍貴。
因為中國幾乎不產白銀!
自戰國至今,白銀的價格就一直倍於黃金。
更何況,他還在自己的腳上的步履上,鑲嵌了整整一排的海珠,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壕’。
而真番王劉忠漢,也不遑多讓。
比起韓王萁準和滄海君金信,他似乎更愛黃金。
他配著一柄黃金鑄造的長劍,手上也把玩著一個純金鑄造的玉龜器物,身上的朝服,更是用了金線。
而他們的臣子,也是儘顯‘壕’之一麵。
幾乎所有人都穿著名貴的蜀錦,用著美玉和寶珠做飾品。
與他們相比,哪怕是長安的列侯裡最敗家的紈絝子,在壕這一項上,也是大大不如!
而包括這些國王和首領在內的貴族大臣,現在,人人都大腹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