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長樂宮的兩個太後,必定不會旁觀。
因為這是遊戲規則。
也是一種給皇帝一個台階下的方法。
不然的話,萬一皇帝玩著玩著,覺得有些過火了,但卻找不到台階下,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玩,這多尷尬?
有了長樂宮求情和緩衝,那就好多了。
皇帝要是覺得反悔了,就可以借著這個台階,順驢下坡。
順便還可以告訴天下人:朕本來是想要徹查到底,絕不姑息的!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固求之,朕以孝道為念,網開一麵。
如此,事情就得到了圓滿解決。
但在如今這個事情上,劉徹卻還不需要東宮來唱紅臉。
但,這東宮卻是不得不去一次。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種態度,也是一個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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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長安城內的動蕩和局勢,終於發展到高、潮。
廷尉大牢人滿為患,以至於不得不求助執金吾,將都船衙門的四個監牢騰出來,好方便關押罪犯。
到這天下午,被捕的官僚、貴族、遊俠和商賈,已經超過兩千人!
剩下的人,也都是人心惶惶,難以自已。
就連未央宮和長樂宮之中,也是人人自危。
畢竟,誰知道,這場風波會不會波及到自身呢?
這長安城上上下下,誰沒貪過?誰沒拿過?
唯一讓人安心的是——到目前為止,廷尉和禦史大夫以及軍隊,抓人的方向,都是那些在長安改造過程之中魚肉百姓,且有著人舉報和告狀的官員。
至於其他係統,都是相安無事。
這才讓人稍稍安心。
不然的話,恐怕連宮廷中的宦官,也要睡不著覺了!
但,兔死狐悲卻是難免的。
少府、宗正、太常以及執金吾的許多官僚,看著那些過去的同僚、好友、親朋甚至是族人,一個個被抓捕,關進了廷尉和執金吾的大牢。
人人驚慌失措,許多人立刻就開始奔走起來。
有關係的找關係,沒關係的找門路。
沒有人願意坐以待斃。
人人都擔心著,今天天子可以這樣毫不留情的清洗內史。
那明天,這矛頭會不會對準自己?
更何況,被捕的人,哪一個不是這些人的好友、親朋甚至是至親?
這時候,宮中傳來消息: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請天子過東宮燕飲。
無數人喜極而泣,麵朝東宮叩首。
過去數十年來,東宮一直是未央宮與大臣之間的調和者。
自高帝至今,東宮曾經挽救過無數個官員和貴族的前途以及身家性命!
現在,所有人的希望,都在東宮。
人人焚香禱告,寄希望東宮能夠勸說天子,稍微的寬容和讓步。
這板子可以高高舉起,最後輕輕落下嘛。
最多最多罰酒三杯,下不為例,不就很好嗎?
然而,這些人卻根本想不到,此時,在長安周圍的各大軍營之中,一場強大的颶風已經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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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門軍,素來駐紮在棘門。也就是長安城外的渭河一帶。
這支軍隊,在高闕之戰之中,通過英勇奮戰,終於一雪前恥,擺脫了汙名。
要知道,在過去,棘門軍與細柳營是一個對比。
人們常常將細柳營比作軍紀森嚴的精銳,而棘門軍則成為了烏合之眾的代稱。
但高闕一戰,棘門軍眾將士用生命與鮮血,告訴了天下人——他們不是烏合之眾。
由此,棘門軍的軍人,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
哪怕是外出,也不用再遮遮掩掩。
現任棘門軍都尉韓勇此刻坐在帥帳之中,望著左右兩側的一個個將官,正色的說道:“本都尉,剛剛接到消息:天子微服於長安章台街,睹長安民生之難,龍顏大怒,已然下令徹查!”
“本來,我輩武夫,不當參與此中之事,護衛桑梓,保衛社稷,才是吾輩之職!”
“然!此番,長安城之中那些文賊和昏官卻欺侮到了我輩武人頭上!”
“章台街東三裡陽唯壯士的遺孀、遺孤,為彼輩欺淩!不僅僅陽唯壯士的武勳和功勳皆被霸占,就連壯士遺孤的津貼,也儘為彼輩所占!”
“此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今日,彼輩可欺陽壯士之遺孀、遺孤!明日我輩倘若有幸戰死沙場,為國捐軀,但遺孤、遺孀卻為文賊、遊俠、商賈所欺,我輩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此風必不可長!此情絕不能再發生!”韓勇握著拳頭,大聲高呼。
於是,棘門軍上下司馬以上軍官,都在一張血書之上簽字畫押,然後被裝上一個盒子,立刻派人送往未央宮。
不止是棘門軍。
南軍和北軍,細柳營、灞上軍、虎賁衛、羽林衛,都發生類似的事情。
上下將官,都是群情激憤,胸膛之中怒火燃燒。
這樣的情況,很好理解。
如今,漢室軍人地位高,待遇好,且是統治階級。
在軍方眼裡,所謂的文官和官僚,不過是個輔助而已,仆人罷了。
但現在,這些仆人居然敢在軍人頭上耀武耀威,還敢欺負到軍人遺孤遺孀身上?
反了他了!
更重要的是,軍人們都很清楚。
今天,這些官僚和遊俠,欺負了陽唯的遺孤和遺孀。
明天,自己萬一戰死沙場,留下的孤兒寡母,也可能被人欺淩!
是以,整個軍方,瞬間就形成了共識。
新興軍功貴族們,更是不需要串聯,馬上就開始了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