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的眼睛亮了亮，又暗淡了下去。
莫妮卡說的確實對，報喪女妖是最適合科研的種族了。
有著來自他的淨化能力，無畏汙染，這個世界認知乾涉的後果對她們完全沒有威脅。
有著共生契約，且自身肉體強橫，危險的實驗也做得，受了傷靠契約就能快速恢複。
可是......
“莫妮卡，你的想法是很好，可卻不是解決問題的真正辦法。”修斯看向遠方的Ⅱ型機，修斯每隔一段時間就填些燃料進去，它現在還在轟鳴著。
“倘若我的領地隻有卡斯特爾，我的領民隻有島上這些人，那大概是沒有問題的。”
“可假如，我是說假如，我們將來有了一整個國家，甚至建立了囊括整個文明的政權呢？”
“到了那個時候，科研隻有報喪女妖們能做，這件事就不會那麼美好了。”
“倘若報喪女妖強大，那你們會形成學閥，壟斷知識，你們最終會與人類分道揚鑣——哪怕你們有著相近的思想。”
“倘若你們弱小，那會被控製起來，強迫你們研究科學——或許是用大義洗腦，或許是用武力脅迫，本質上都是另一種奴役。”
“無論哪一種，都會阻礙文明的發展，給所有人帶來痛苦。”
莫妮卡翠綠色的眼睛睜大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六隻手臂。
“這是因為我們不是人類嗎？”
“不，這是因為知識被壟斷了。”
修斯的抬頭望向遠方，仿佛在回憶，仿佛在悼念。
“無論是主動的壟斷還是被動的壟斷，都讓知識停止了流通。”
“交流、溝通、分享，這反而並不會造成知識的泄露。技術是封鎖不住的，越是封鎖越是落後，越是壟斷越是愚昧，最後知識會被推上神壇，奉為不可稍改的圭臬。”
藍星上的教會也曾是進步與知識的代表，修士們更曾是識字率最高的一批人，可他們終究被時代拋棄了，遺留的屍體還在阻礙著文明的發展。
知識本身並不重要，此刻宛若神明的Ⅱ型機在二十一世紀也不過是放在博物館裡的玩具，可知識背後的東西，很重要。
如果知識隻能被少數人壟斷，如果科研隻能淪為部分人的獨享的東西，那它勢必會帶來悲劇。
不過——
“當然了，莫妮卡，你說的其實也沒錯。”
修斯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許痛苦與無力的笑容。
“倘若這個世界上，沒有超凡力量的人們追逐知識，追逐科學需要付出生命的話......”
“倘若隻有報喪女妖才可以進行科研的話......”
“那便去做吧。”
“為什麼？不是說這樣會帶來悲劇嗎？”莫妮卡有些驚訝。
“是的，是的，是的，這是悲劇，是很大的代價，是很大的犧牲，是會撕裂文明的痛苦傷疤。”
“可就算是這樣，也是值得的。”
“真理是值得不惜一切代價去追尋的，為了進步，沒有什麼犧牲大到無法被接受，為了未來，怎樣的痛苦也可以忍受。”
“可技術進步不就是為了給人們帶來幸福嗎？犧牲幸福換取的進步......”
“不！”
修斯語氣堅定的吐出了這個字，聲音低沉的幾近怒吼，仿佛有團烈火正在燃燒著他的身軀。
莫妮卡被嚇了一跳，看向了自己的領主，卻發現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看向被嚇到了的莫妮卡，看向了站在不遠處的報喪女妖們，看向了遠處的工廠與人民，看向了無窮無儘的風暴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