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出了崇政殿,便直接奔著太學而去。
呂公著的速度亦是極快,立馬召集範純仁、呂大防等宰執一起麵見高太後,撤銷蘇學會、查禁梅林書院的命令被很快下達,禁軍隨之行動了起來。
但宰執們依然要麵對一個問題,便是蘇學會的魁首蘇允該怎麼處理的問題。
要處置一個樞密副使兼翰林學士並非小事,即便是滿朝宰執以及高太後在此,亦是要十分謹慎才行。
“諸公議一議吧,蘇學會查禁了,蘇允這個魁首應當如何處置?”
高太後隔著珠簾看著殿中眾臣說道。
眾人神色不一。
範純仁站出來道:“臣以為,解散蘇學會就可以了,梅林書院讓太學接手,至於什麼懲治就算了,蘇學會的事情,臣倒是了解一二,雖然蘇學會學子有些逾矩,但也不失為愛國之舉。
關於蔭官製度的討論、查清田畝的做法,實際上從仁廟至神廟的臣工都嘗試過限製,隻是沒有成功罷了。
還有民貴君輕的討論,這是孟子的理論,神廟(神宗)在朝的時候親自將孟子抬進文廟享受香火,已經是認可這個理論,因此沒有什麼犯忌諱的。
之所以朝廷要解散蘇學會,的確是這般會眾可能在以後會造成各種動亂,有結黨的嫌疑,因此將其解散便是,沒有必要搞什麼懲治株連的事情了。”
範純仁話音一落,呂大防便道:““蘇學會夜盜田冊、妄議均田,此乃動搖國本之罪!
若是這般輕輕放過,必然會助長其氣焰,恐怕以後遺毒無窮。
而且,臣懷疑,此事背後,可不單純是愛國學子的熱血,可能有新黨在背後運作!”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悚然,尤其是高太後,聞聽此言,神色都變了。
他們這些人之前被新黨壓製得太重,每次談起新黨色變,尤其是高太後,對蔡確極為忌憚。
車蓋亭案時候,甚至不惜一步一步對蔡確進行剝麻,將蔡確一貶再貶,恨不得置之於死地。
實際上還是因為忌憚新黨卷土重來的原因。
高太後的聲音頓時變得清冷起來,道:“呂卿可有證據?”
呂大防嗬嗬一笑道:“夜盜田冊、妄議均田,這些膽大妄為的行事風格,太後以及諸公難道不覺得有些熟悉麼?
當年新黨亦是這般風格,嗬嗬,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啊!”
此言一出,就連眾臣亦是色變。
範純仁色變道:“呂侍郎,這些指控嚴重之至,若無證據,可不好亂說!”
呂大防搖搖頭道:“其事體莫須有。”
範純仁怒道:“‘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呂大防卻是不管範純仁,而是與高太後拱手道:“娘娘,蘇學會結黨乾政、妖言惑眾、動搖國本,非嚴懲不可製止!
臣認為,誅殺蘇允、革除蘇門六子功名,其餘參與蘇學會的學子,禁止他們再參加科舉。
另,蘇軾、蘇轍教侄無方,亦須加以懲罰,可貶謫去地方反思;
章惇乃是蘇允之嶽丈,亦是新黨黨魁,可能便是他藏在幕後發起的蘇學會,此賊奸佞,宜貶往嶺南!”
此言一出,連高太後都有些瞠目結舌。
眾人皆知呂大防向來的態度乃是平衡新舊黨爭,推動“無為而治”,但現在的態度卻是比文彥博都要激進,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呂公著忽而想起文彥博說程頤曾冒雨登文彥博宅門,既然如此,程頤既然能夠登文彥博的宅門,那麼會不會也去了呂大防的府上?
呂大防四兄弟,除了呂大防自己之外,其餘兄弟三人儘皆是那程頤門下弟子。
而蘇學與程學之間的仇怨人儘皆知,自從蘇學崛起之後,程學便屢屢遭受打擊,到得如今,程學已經是式微矣!
呂公著忽然有些明悟過來:‘背後恐怕乃是道統之爭矣,程頤終究還是老辣!’
“……呂相公!呂相公!”
“啊?臣在。”呂公著回過神來,趕緊與高太後拱手。
呂太後有些不滿看了一下呂公著,這堂堂首相,竟然在討論這麼重大的事情時候走神,也是忒過分了。
高太後壓下心中不滿,道:“呂相公,這個事情上,你怎麼看?”
呂公著頓時覺得範純仁、呂大防的目光儘皆投放在自己的身上,頓時覺得壓力頗大起來。
呂公著腦子快速運轉,權衡其中利弊,隻是片刻便道:“臣認為,範侍郎所說有道理,呂侍郎所說亦是有道理……”
此話一出,頓時投放他身上的目光儘皆變得不滿。
呂公著卻是不慌不忙道:“……不過,範侍郎所說處置方式過輕,而呂侍郎處置方式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