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洶湧如洪流。
劉封本就軍威甚重,將士臣服。
此刻親自策馬衝殺,更是身先士卒。
寶雕弓弦響,利箭脫弦,頃刻間就有一魏軍扛旗者落馬。
驍勇之姿,宛如天神。
“殺!”
“殺啊!”
將為兵膽。
劉封的驍勇在眾漢軍將士心中,仿若燃起了熊熊烈火,膽氣滋生令雙目隻剩下前方的魏軍。
“漢軍威武”。
負責帶頭喊口號的校官,扯開了嗓子大吼。
又有如山呼海嘯般的戰吼聲此起彼伏,高呼響應。
“速撤!”
漢軍的強勢,看得魏軍校官們肝膽劇烈,紛紛招呼各自的行伍,往池陽方向且戰且走。
若不能儘快突圍,等前後夾擊的漢軍完成戰場上的分割包圍,想再突圍就難了。
團戰往往不會因為個人武勇就能逆轉戰局。
就如昔日曹操采用荀攸之謀,以輜重引誘文醜軍士,導致文醜軍陣型大亂而被曹操趁亂衝殺,最終悍勇如文醜也死於亂軍。
而此刻的魏軍,也比昔年的文醜軍好不了多少。
本就長途回軍人困馬乏,又跟劉封對峙廝殺多時,雙方都在拉鋸堅持的時候忽然遭到魏延孟達迂回包抄。
不僅士氣潰亂,連陣型也變得潰亂,更有甚者,更是相互推擠踐踏,惶惶間完全顧不得往日同袍生死。
也幸虧是曹真張郃在指揮,若換個普通的,當魏延孟達出現那一刻,魏軍就得如山倒般全線潰敗。
饒是如此,曹真張郃也是指揮艱難。
若是俯瞰。
就能看到魏軍此刻越偏離曹真張郃,就越是混亂如無頭蒼蠅般亂竄。
“事急,諸君隨我突圍。”
張郃見陣型越來越亂,知道想將大軍安然撤回池陽已經不太可能了。
當即也顧不得後方還處於恐慌的軍士,隻顧帶著能跟上的軍士突圍。
曹真不甘心的看著越來越亂的己方軍士,憤憤不已:“不曾想今日竟遭此大敗,我愧對陛下矣!”
昔日受命鎮守長安,曹丕曾手把手拉著曹真叮囑,稱“子丹且去關中磨礪,來日大將軍之位必是子丹。”
曹魏的大將軍,第一任是夏侯惇,夏侯惇死後就是曹仁。
曹丕這話的意思就等於,曹仁死後就由曹真來當大將軍。
雖然論資曆曹休應比曹真更有資格接替曹真當大將軍,但論親疏,曹丕更希望讓曹真當大將軍。
至於公平?
哪有什麼公平。
曹丕本是推崇集權類的皇帝,權力資源就那麼大,自然是誰更親近就用誰。
曹真一直都抱有對曹丕儘心效力之意。
不曾想。
曹丕的期望,如今曹真卻辜負了。
戰場中。
魏延眼尖的瞅到了曹真的將旗,引親衛猛士直衝而來,又令軍士高呼“殺曹真,賞千金。”
魏延更是一馬當先,一邊射殺挑飛前方魏卒,一邊高呼:“大漢鎮北將軍魏延在此,曹真小兒,可敢與我一戰!”
聽到“殺曹真,賞千金。”呼聲,又看到魏延的將旗,曹真赤紅著眼,也發了狠。
“虎落平陽,竟遇惡犬相戲!”
“陛下恩情,唯有死戰以報!”
曹真彎弓射殺了魏延左邊的一員猛卒,提槍就要上前廝殺。
見曹真不退反進,左右皆是大驚,忙跟上攔住。
“將軍不可衝動,可速退!”
“將軍,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可因一時之失而枉送了性命啊!”
“將軍,漢狗勢大,暫且避之!”
“爾等護將軍速退,漢狗我等擋之。”
“.”
曹真想戰,曹真的親衛可不敢讓曹真熱血上頭去送死。
一個親衛裨將更是奮力將曹真的戰馬拉調頭,又在戰馬的屁股上猛地一刺。
戰馬吃痛,拖著曹真就跑。
左右親衛,一部分速速跟上,一部分成弧形擋在後方。
“諸君誤我。”
曹真有些氣急敗壞,卻又沒能止住戰馬吃痛後的狂奔,一時之間又急又氣。
扛將旗的親衛可不管曹真如何呼喊。
對眾親衛而言,眼下戰場局勢就連他們這群親衛都能看出不可逆轉,那麼如何保住曹真的性命才是親衛的職責。
隨著張郃和曹真相繼撤退敗走,剩下的魏卒士氣更是低迷,恨不得爹娘能多生兩條腿,生怕跑慢了就沒了性命。
混亂的戰場,一直持續到天黑。
最終能跟上張郃曹真逃往池陽的,不到五千人!
其餘的軍士,或是被殺,或是請降,但更多的卻是四散潰逃。
除非大型圍殲戰,戰場上的有效殺傷其實不多。
衝殺的時候基本都是以斬將奪旗為先,沒幾個人會忙著去追殺四處潰散的小卒。
“逃得可真快!”
魏延呸了一聲,吐掉口中的唾沫渣子。
雖說魏軍大敗,但沒能擒殺張郃和曹真,自然也得不到最大的功勞。
若能擒殺張郃或曹真任何一人,魏延自問聲望將如日中天。
黃忠斬殺征西將軍夏侯淵,直接名震漢中,威傳曹魏。
若能擒殺曹魏左將軍張郃或同樣是曹魏征西將軍的曹真,魏延同樣也能達到黃忠昔日威名。
遺憾歸遺憾,魏延倒也沒真的為此氣惱太久。
片刻後。
眾將合軍。
魏延向劉封問禮,禮數倒也周到。
孟達卻是高傲的頭一偏,隻是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如今的劉封,既是燕王,又是征北將軍兼車騎將軍,早已不是當年上庸那個為了求生破局會將孟達視為不穩定因素而對其打壓的劉封。
對有大誌的人而言,身處的位置高了,器量也會變得與眾不同。
即便孟達此刻有不敬之意,劉封也不會有惱怒之心。
“今日幸有魏將軍和孟將軍及時增援,否則孤就得兵敗返回嶢關了,來日見了父皇,孤必會奏明二位將軍大功。”
沒有魏延和孟達來,劉封也不會敗,隻是更費力罷了。
不過。
劉封這樣一說,聽在魏延和孟達耳中卻是極為舒服。
尤其是孟達,心頭更是喜意迭起:哈哈,沒有我孟達,就算是劉封也不能擊敗張郃曹真;嗯,既然劉封都承認了我的功勞,我若再無禮,豈不是讓人小覷了我的器量?
想到這裡。
孟達也收起了方才的傲慢無禮,按捺心頭迭起的喜意,重新向劉封行禮:“殿下客氣了,若非殿下一日破武關,十日破嶢關,又伏擊了張郃,我二人也無法建功。”
隻是這話出口後,一旁的魏延看向孟達的眼神有些怪異玩味,仿佛在說:前倨後恭,思之令人發笑。
劉封也不在意孟達的前倨後恭,敘禮後,又斂容道:“曹真張郃雖然退往池陽方向,但必然還會去長安。
留下一千人打掃戰場,我等可先往長安城下,震懾長安城內的曹叡,迫使其棄城而逃。”
關中魏軍接連戰敗,這是兵臨長安城的最佳時機。
時也命也。
自古到今,一場大戰的勝利,除了七分打拚,都有三分天命。
譬如長安城,假如長安城此刻的守將是曹真,即便劉封在城外擊敗張郃與魏延孟達兵臨城下,也最多達成“圍城成就”。
以這點兵力,兵臨城下,沒什麼大用。
原因很簡單。
曹真是將,將能與城池共存亡。
然而。
如今長安城的守將是曹叡。
曹叡是不能與長安城共存亡的,這非軍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
即便曹叡有死戰之心,曹叡左右文武官吏也不會讓曹叡死戰。
趁著張郃曹真新敗且未返回長安城,漢軍又有一路勢如破竹的聲勢,正是去長安城嚇唬曹叡左右文武官吏的良機。
兵貴神速。
不論是劉封還是魏延孟達都沒遲疑。
在留下一千軍士押著俘虜打掃戰場後,三將就急奔長安城。
魏延孟達在北,圍城的同時提防逃去池陽的曹真張郃南下救長安。
王平李平在西,劉封親引大軍在南,唯獨留下了東麵不設防。
以“圍三闕一”之計,留生路瓦解長安城內的曹叡及其文武官吏的死戰意誌。
漢軍的圍城,讓長安城的官吏軍民都變得慌亂。
城下那一堆堆的旌旗,也極大的打擊了長安城內曹叡等人的守城士氣。
“左將軍和征西將軍,都敗了?”
曹叡難以置信的看著城下的漢軍。
想到鐘繇先前的判斷,曹叡的嘴角也變得苦澀。
一招錯,步步錯。
倘若不讓夏侯楙去武關,關中的局勢就不會演變成如今這個窘境。
高手對決,與其說是在用巧妙的計策擊敗對手,不如說是在用巧妙的計策增加對手犯錯的概率。
就如圖雷布斯的那句梗:友商都是XX。
不怕己方實力不夠,就怕對手不搞抽象。
夏侯楙在武關之敗,抽象程度不亞於長沙廖立、江陵糜芳、街亭馬謖。
這也是為何。
劉封一直都認為:戰場上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
能取得大勝,未必是權謀武略當世無敵,更可能是有三分注定的天命氣運。
或者可以簡單理解為:賭命。
賭贏了,就活;賭輸了,就死。
荊州之戰能救江陵擊敗孫權如此,關中之戰能破武關兵臨長安城亦如此。
如今。
劉封,再次賭贏了命,也改寫了劉備一方北伐不能入關中的天命。
城下。
劉封策馬持槍,聲如洪鐘,呼聲連連。
“城內軍民聽著!
孤乃大漢燕王劉封,欲迎大漢陛下還於舊都!